休息室里，空气仿佛凝固了。
真姬那句话，如同平地惊雷，在静谧的空间里炸开。
她说完后，双手依旧紧紧攥着，但目光没有丝毫躲闪，直直地看着林决明，等待着他的反应。
林决明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脸上的平静瞬间被愕然取代。
他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看着真姬，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玩笑或试探的痕迹，但只看到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真姬小姐，”林决明放下茶杯，“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这不是玩笑，林医生。”真姬的语气异常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这是我经过很长时间思考，做出的最认真的决定。请您认真答复我！”
“为什么？”林决明皱紧眉头，身体微微前倾。“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生育一个孩子，不是购买一件商品。它意味着责任、牵绊，以及一个全新生命的未来。这绝非儿戏。”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真姬迎着他的目光，声音低沉却清晰，“正因为清楚，我才选择了您，并提出了这样的方式。”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组织语言，将自己的逻辑摊开：
“林医生，我今年二十八岁。我在‘午夜梦回’待了十年。这十年，我见过太多男人，虚伪的，贪婪的，精明的，懦弱的。我太了解他们的真实一面。我对所谓的爱情和婚姻，早已不抱任何幻想。那不过是各取所需的交易，或者自欺欺人的谎言。”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冰冷，让林决明沉默。
毕竟，林决明也是个男人。
他不想为此而争辩。
“但我喜欢孩子，渴望一个孩子。”她的眼神软化了一些，流露出渴望，“一个纯粹属于我自己的孩子。不是爱情的结晶，不是婚姻的产物，而是我选择带来的生命。他/她会是我的延续，我的寄托，我离开‘午夜梦回’后，真正想要去守护和付出的存在。”
“那为什么是我？”林决明追问，“你可以有很多选择。甚至可以通过正规渠道……”
他不知道日本有没有精子银行，所以半路打住了。
“因为您是不同的。”真姬打断他，语气肯定，“您是我见过最可靠的人。您医术高超，品貌端正。您的基因是优秀的。更重要的是，您对我没有算计。我们之间只有干净的医患关系和……或许友谊。”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您很忙，有自己的生活和目标，不会纠缠于我。这正是我需要的。我需要一个优秀的基因提供者，而不是一个会介入我未来生活的‘父亲’。我们可以签订协议，明确一切。孩子出生后，与您在法律上和日常抚养上再无瓜葛。您只需要提供…最初的那份‘材料’。”
林决明感到一阵荒谬和强烈的抵触。
那自己算什么？种马？
“协议？真姬小姐，生命不是可以用协议来框定的！孩子长大后问起父亲怎么办？你如何解释这种……交易？对他公平吗？”
“我会告诉孩子真相。”真姬毫不犹豫地回答，眼神坚定，“他的到来是被深深期盼的，母亲用自己所有努力换来了他的生命。
他的生物学父亲是一位非常优秀、善良的医生，帮助过我，但他有自己的人生。我们感激他，但不依赖他。我会给孩子全部的爱，让他明白，家庭的形态可以有很多种。”
她的回答如此干脆，显然早已深思熟虑过所有可能的质疑。
“这太疯狂了。”林决明摇头，语气坚决，“我无法同意。这违背我的原则，也对你和孩子不负责。抱歉。”
被直接拒绝，真姬的脸上掠过一丝失落，但并没有崩溃或放弃。
她沉默了几秒，忽然换了一种方式，声音低了下来：“林医生，您知道我这十年是怎么过的吗？每天戴着面具，讨好形形色色的人，喝下无数不想喝的酒，听着各种虚伪的承诺和吹嘘。我没有朋友，不敢恋爱，没有自己的生活，我就像一台持续运转的机器。”
她抬起头，眼中第一次流露出脆弱：“现在，弟弟快好了，家里也没什么负担。我终于可以为自己活一次了。我想要的，只是一个能让我付出全部真心、不需要算计、不会背叛我的血脉至亲。这难道很过分吗？”
“您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符合所有条件，并且我能够信任的人选。我不是在要求您承担责任，我是在请求您帮我一个忙，完成我一个或许自私，但对我而言至关重要的人生心愿。”
她站起身，对着林决明，深深地、郑重地鞠了一躬：“拜托您了，林医生。请您认真考虑一下。”
林决明看着她弯下的脊背，一时无言。
拒绝的话卡在喉咙里。
他理解她的孤独和渴望，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一条错误且危险的路径。
他最终也站起身，没有去扶她，只是沉声道：“真姬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这件事，恕我无法答应。这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畴。孩子不是实现个人心愿的工具。”
真姬缓缓直起身。
“我明白了。抱歉，提出让您为难的请求。”她顿了顿，“但是，我不会放弃这个想法。如果您改变主意，随时可以联系我。在您做出最终决定前，我会当今天的话没有说过。”
她恢复了些许女公关的从容。
林决明知道，谈话无法继续下去了。他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先告辞。保重身体。”
“我送您。”真姬坚持送他到后台出口。
离开午夜梦回俱乐部，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林决明才感觉刚才那场对话带来的窒息感稍稍缓解。
被真姬选中成为她孩子的父亲，这多少让人感到高兴的。
人家可是花魁啊。
只是……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生下的孩子怎么说也是自己的血脉，自问没办法做到不管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