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急诊科新提的周主任啊?”
“看着也太年轻了吧,比我还小好几岁呢。”
“你懂啥,人家那是真有本事,听说连咱们院长都服气。”
“真的假的?这么神?”
“骗你干啥,骨科那边有个病人腰疼得动不了,人家过去咔吧一下就好了。”
“哎哟,那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得找他看看。”
那些原本不认识周逸尘的职工,听到这话,都忍不住回头多瞅了两眼。
眼神里带着好奇。
周逸尘就像没听见似的,目光平视着前方,神色淡淡的。
这种被人议论和注视的感觉,他其实早就习惯了。
从下乡当知青那会儿开始,不管是在大队修井,还是在县医院治病,他好像总是那个最显眼的。
当然,这也不是他天生就带什么主角光环。
主要是有天道酬勤在身。
只要肯努力,就一定有回报,而且这回报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你付出的一分汗水,老天爷都给你记着账呢,最后都变成了实打实的本事。
当你的医术、厨艺、拳脚功夫都远超常人的时候,想不被人注意都难。
这就是个水到渠成的事儿,没什么好骄傲的,也没必要遮遮掩掩。
优秀本身就是一种引力。
他现在的任务,就是把这身本事用好,把日子过得更红火点。
正琢磨着晚上回去做点什么好吃的,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不用回头,光听那落地的动静,周逸尘就知道是谁。
那个节奏,那个轻重,这世界上找不出第二个。
“想啥呢?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江小满已经换下了护士服,穿着件的确良的碎花衬衫,显得特别利索。
齐耳的短发随着微风晃悠了两下,那张娃娃脸上洋溢着收不住的笑。
虽然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这会儿在单位门口,她还是挺注意影响的。
没有上手去拉周逸尘的胳膊,只是并排站到了他身边。
周逸尘收回思绪,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看过去,麻衣相术的本能反应又上来了。
气色红润,眼神明亮,看来今儿个心情不错,也没受什么累。
“没想啥,就是琢磨着晚上给你做个糖醋排骨。”
江小满一听这话,眼睛立马就亮了,跟通了电的灯泡似的。
她咽了口唾沫,也不顾上周围还有同事经过了,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我要吃那种炸得酥酥的,多放糖!”
那副馋样,哪还有半点平时在科室里风风火火的劲儿。
周逸尘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宠溺。
“行,听你的。”
俩人也没多耽搁,并排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夕阳把俩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偶尔交叠在一起。
路过供销社的时候,周逸尘还顺手进去买了一瓶酱油。
这一路上,也就是聊聊科室里的琐事,谁家又吵架了,哪里的菜便宜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全是些鸡毛蒜皮。
但周逸尘觉得,这才是过日子该有的味儿。
比什么副主任的头衔,都要让人觉得踏实。
手里拎着酱油瓶子,那股子玻璃碰到瓶壁的清脆响声,听着就让人觉得踏实。
松江市的傍晚,总是透着一股独特的烟火味。
各家各户都在生火做饭。
煤烟味混杂着葱花爆锅的香气,顺着胡同口就飘了出来。
两人拐进熟悉的巷子口。
前头不远处,王大娘正搬个小马扎坐在门口。
身前的簸箕里放着一堆刚摘好的豆角,手里正掐着那两头的筋。
听见脚步声,王大娘抬起头,眯着眼睛瞅了瞅。
一看是周逸尘两口子,那满脸的褶子瞬间就笑开了花。
“哎呦,逸尘,小满,下班啦?”
周逸尘停下脚步,身板自然地挺直,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是啊大娘,您这是摘豆角呢?”
“这豆角看着挺嫩,又是去早市抢的吧?”
王大娘把手里的豆角往簸箕里一扔,拍了拍手上的灰。
“那可不,去晚了就剩下老的了。”
她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并排站着的影子上。
“瞧瞧,瞧瞧这一对儿。”
“我就说咱们这一片,再也找不出这么登对的小两口了。”
“下个班都得一块儿走,看着就让人心里头舒坦。”
周围几家正端着盆倒水的邻居,听见动静也都探出头来。
看到周逸尘,都笑着点了点头。
眼神里没有以前那种客气和疏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待自家有出息后生的亲近。
“周大夫回来啦?”
“听说你那什么……升官了?”
隔壁李大爷手里拿着个收音机,大着嗓门喊了一句。
周逸尘笑了笑,也没多解释什么行政级别。
“就是多干点活,也没啥大变动。”
“还是给人看病,只不过管的事儿杂了点。”
这回答不卑不亢,也没半点架子。
李大爷竖了个大拇指。
“我就说这孩子行,仁义,稳重!”
江小满站在旁边,听着街坊四邻的夸奖,那胸脯挺得比自己得了奖状还高。
她偷偷瞄了一眼周逸尘的侧脸。
夕阳打在他脸上,轮廓分明。
这男人,不管是穿着白大褂在医院里救人,还是穿着便装在这胡同里拉家常。
总有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行了大娘,大爷,我们先回去了,还没做饭呢。”
周逸尘适时地结束了寒暄。
“快回吧,快回吧,别饿着。”
告别了热情的邻居,两人推开了自家那扇有些斑驳的小院门。
一进屋,外面的喧嚣好像就被隔绝开了。
只剩下属于两个人的那份宁静。
周逸尘也没换衣服,直接卷起袖子,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
顺手从墙上取下围裙,熟练地系在腰上。
“你歇会儿,我来弄排骨。”
江小满哪能闲着。
她把包往椅子上一放,也跟着挤进了那个并不宽敞的小厨房。
“我给你打下手,两个人快。”
她也不等周逸尘拒绝,直接从米袋子里舀了两碗米。
接水,淘米,动作利索得很。
厨房虽然小,两个人转个身都得蹭着肩膀。
但一点都不觉得挤,反而透着股热乎劲儿。
周逸尘把买来的排骨倒在案板上。
有满级厨艺在身,在他眼里,这一扇排骨不再是简单的肉和骨头。
每一处关节的连接点,每一丝纹理的走向,都清晰得像是在看解剖图。
他拿起那把略显笨重的菜刀。
手腕微微一抖。
“咄、咄、咄。”
声音沉闷而有节奏,一点都不刺耳。
没有那种剁骨头时骨渣乱飞的狼狈。
每一刀都精准地切在两块骨头的连接处,也就是所谓的“肯綮”。
游刃有余。
那排骨就像是自己分开的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了一边。
大小均匀,切口平滑。
就连最难处理的脊骨部分,也是一刀过,连点连丝的肉都没有。
江小满把淘好的米放进锅里,刚转过身准备拿葱姜。
一只修长的手已经递了过来。
手里正好拿着洗净拍扁的姜块,还有打好结的小葱。
周逸尘头都没回,正在那给排骨焯水。
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似的。
江小满愣了一下,随即抿嘴笑了。
这就是默契。
从小一块长大的情分,再加上这段日子的朝夕相处。
有时候真的不需要说话。
她接过葱姜,顺手把酱油瓶盖拧开,递到了周逸尘手边最顺手的位置。
锅里的水开了。
周逸尘撇去浮沫,把排骨捞出来。
热油下锅,糖色炒得红亮诱人。
排骨下锅,那种肉香混合着焦糖的香气,瞬间在这个几平米的小空间里炸开。
江小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香。”
她凑到周逸尘旁边,看着他在那颠勺。
锅里的排骨上下翻飞,每一块都均匀地裹上了酱汁。
这手艺,说是国宴大师来了也不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