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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文学 > 红楼之扶摇河山 > 第九百二十一章 祸事临豪门

第九百二十一章 祸事临豪门

    荣国府,荣庆堂。

    如今已入元月末,神京天气渐渐回暖,两府女眷少了猫冬,每日都会出来走动,享受早春暖阳,领略旭日东风。

    时间将入二月头,宝玉婚事已临近,贾家已七八年时间,没办过嫁娶喜事,且贾母偏宠宝玉,这几日时时问起。

    兼之贾琮再立功勋,被册封四品高位,得了侍郎衔荣耀,贾母想着宝玉婚事,也算喜上加喜,愈发得喜庆体面。

    王夫人知晓贾母心思,自然要投其所好,好让老太太多念着宝玉,这些天每日入堂,找贾母商议宝玉婚礼琐事。

    迎春黛玉等姊妹因天气转暖,贾琮又出征在外,每日也大多在荣庆堂,常听王夫人絮叨,但她们多半不放心上。

    黛玉和迎春在喝茶闲话,湘云和探春在对弈,惜春陷在圈椅里摆弄九连环,丫鬟入画拨橘子,把橘瓣塞惜春嘴里。

    王夫人不停说道成亲琐事,恨不能请遍神京高门,无一落网,又把宴客清单给贾母过目,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

    黛玉等姊妹早听得耳朵生茧,索而无味,语不入耳,探春虽是宝玉亲妹,也觉太太所列宴请名单,实在太过张扬。

    居然还宴请工部尚书李德康,他虽是老爷的上官,但李德康官居尚书,六部魁首,位极人臣,所言所行非比寻常。

    一部尚书行事,代表官场风向,老爷和李德康官职相差悬殊,老爷在工部又是官运平平,十分容易被人忽视之人。

    二哥哥成亲,工部尚书岂会亲自赴宴,礼到人不到,已是极大情面,太太还安排主桌之席,听起来实在有些荒唐。

    除非三哥哥在家押阵,他如今挂工部侍郎衔,尚书李德康必会莅临,否则凭宝玉的名头,这等高官绝不会来招惹。

    ……

    可是三哥哥在城外立功,连城门都不入便北上,想来伐蒙战事很吃紧,哪里能数月即回,必定是赶不上宝玉婚宴。

    太太希望二哥哥婚事体面,却不去掂量其中道理,对高官贺客未免过望,但时候下来请帖,必定免不了失望尴尬。

    却听王夫人笑道:“老太太,我们这样的门第,官身爵位都是世传的,香烟旺盛,子嗣繁茂,才是家门一等的大事。

    宝玉虽三月才成亲,但是到了六月入夏,彩霞就要分娩落地,中间只隔三月,老太太又要抱重孙了,当真喜事连连。”

    贾母听了开怀而笑,说道:“自兰哥儿落地,家中七八年没添丁,转眼宝玉也要为人父,虽说是庶出,我也必定疼爱。”

    迎春听了贾母这话,忍不住微微一笑,老太太是个老派人,原对庶出爷们可不放心上,环兄弟和琮弟小时都不受待见。

    如今老太太见琮弟如此得意,心中也知庶出子弟不可小觑,不然不会当着众人之面,改移口风,说出庶出也疼爱之言。

    史湘云举棋未落,听到王夫人热络之语,心中泛起古怪,生孩子还能笃定男女,二太太说的好像必定得男,当真奇怪?

    ……

    贾母笑道:“我瞧夏姑娘的身段,是宜生养的模子,盼她进门之后,早些开花结果,给宝玉生下嫡子,我就于愿足矣。”

    史湘云听了心里不快,自从被宝玉胡乱鼓捣,惹得她突然情窦初开,对贾琮生出满怀牵念,不知不觉对他也护短起来。

    听了贾母之言,总觉得不对,老太太上了年纪,对宝玉愈发偏心,竟忘了如今家里不同,我三哥哥才是正脉嫡传之子。

    老太太是荣国超品诰命,她最巴望不该是家业传承,三哥哥如生下子嗣,两府家业后继有人,那才真正叫于愿足矣呢……

    王夫人和贾母说的有趣,心中满是矜持得意,觉得彩霞之事当真做对了,宝玉有这两桩喜事,总算能压一压东府风头。

    ……

    正当王夫人踌躇满志时,堂口门帘突被掀开,林之孝家的神情有些不对,说道:“老太太、二太太,东院那边传来消息。

    说二老爷出事了,今日一早上衙之后,吏部衙门便发文书,说金陵贾雨村贪赃枉法,眼下已经入狱,二老爷也牵扯其中。

    据贾雨村招供,当初金陵冯渊之案,他便是接二老爷书信,才便宜了结了案子,如今却落下罪责,把二老爷牵联了进去。

    公文上说二老爷为官失德,吏部和大理寺上报宫中,宫中让老爷停职羁府反省,等贾雨村案子审结,朝廷还会再行处置。”

    林之孝家的话音刚落,满堂人都惊讶莫名,王夫人吓得脸色煞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哄贾母高兴的热络得意,瞬间无影无踪。

    贾母已惊的站了起来,神京文字辈子弟,自长子去世之后,次子是唯一的官身,此项已显单薄,逊色于金陵十二房子弟。

    但次子贾政官身,乃上皇御赐的荣耀,只有世传勋贵才有的体面,贾母一向为之得意,如今儿子被停职,贾母岂能不惊。

    急声问道:“二年前琮哥儿说过贾雨村奸邪,贾家便和他断了关联,怎还和他沾上关系,什么冯渊之案,到底怎么回事!”

    林之孝家的回道:“老太太,我也不知具体缘故,方才二老爷的小厮回来报信,因二太太不在东院,消息才传到西府来。”

    王夫人已心疼欲死,自二房失了嫡正之位,丈夫贾政的官位,已成二房唯一屏障,要是连官位都丢了,二房更一蹶不振。

    贾母虽也知薛蟠闹过人命官司,但具体详情并不清楚,因这不是光彩之事,薛姨妈和王夫人都爱脸面,自不会与人多说。

    如今王夫人更不敢提起,当初薛蟠纵容家奴,将冯渊打的重伤致死,就是她蛊惑恳请贾政,写信请贾雨村周旋开脱此案。

    如让老太太知晓究竟,她才是惹事的罪魁祸首,老太太心痛儿子前程,必恨死自己这儿媳妇,怕连西府门槛在难跨进去。

    ……

    所以贾母如此问话,王夫人哪敢多说半句,装出一脸悲戚欲绝,并不去接贾母的话头,只过去片刻,突听迎春开口说话。

    “老太太,冯渊之事我到听琮弟提过,也不算什么机密之事,不少人都是知道的,老太太既问起,少不得要告知你的。

    此事还和英莲这丫头相关,英莲小时被拐子拐走,未到豆蔻之年,便已出落的十分绝色,那拐子自然要当她奇货可居。

    原要卖金陵冯姓人家为妾,这家的公子便叫冯渊,只怪英莲生的出色,姨妈家的薛兄弟竟也看上,生出两家争买之事。

    因为两家争买一个丫头,那冯渊便和薛兄弟理论,薛兄弟也血气方刚,一气之下让家奴殴打冯渊,让他死了争买之心。

    没想竟将冯渊打成重伤,抬回家不到两天,便已经伤重而死,这起官司是贾雨村施了手段,谎称薛兄弟亡故才了结此案。

    当时琮弟正在金陵办差,得知此事原委,爱怜英莲际遇悲怆,才出手救了英莲,不然这丫头还会命苦,不知落什么下场。

    如今听着官府发文,贾雨村如此发落冯渊之案,多半也得了二老爷托情,这才被牵扯其中,具体缘故问二老爷才会清楚。”

    贾母是内宅翘楚,自然知道金陵世家之间,一向都是守望相助,哪里不知其中缘故,皱眉看向王夫人,目光颇为不善……

    …………

    迎春心中清楚,封氏早把女儿托付给贾琮,英莲已是自己兄弟屋里人,只是眼下年纪还小,暂时没有圆房而已。

    英莲和兄弟名分已定,又生的雪润貌美,性子娇憨柔顺,平日很得迎春的关爱,自然对她的身世来历一清二楚。

    不仅迎春清楚事情,探春和黛玉也知此事,只是探春是二房姑娘,黛玉是外家亲戚,贾母问话她们都不便作答。

    如今冯渊案事发,左右也瞒不住人,她才出面回话,说不知此事缘故,需要问贾政才知,是顾及王夫人的脸面。

    贾母听了这话,心中气愤难平,说道:“原来病根落在薛家,原说姨太太的儿子很是无辜,竟被人骗得做了错事。

    原来当年闹出人命官司,竟还有这等混账缘故,眼皮底下的事情,你们都一味瞒着我,如今闹出大事可怎么得了。”

    王夫人听了贾母这话,原本苍白的脸色,一下变得涨红起来,哪里不知贾母指桑骂槐,心中羞恼,着实无地自容。

    本想借宝玉两桩喜事,哄贾母欢喜高兴,愈发宠爱宝玉,让二房根底牢固,省得老太太事变心移,眼里只有贾琮。

    没想老爷担心之事,早不来晚也不来,偏生这时候来,让自己当着老太太的面,有口难言,必把罪过归自己头上。

    这二丫头当真多嘴,老太太问话,其他人都不说话,偏她出来说嘴,占着自己兄弟的势,真当自己是贾家大小姐。

    只是贾母话说的这个份上,王夫人如再不说上几句,当着众人之面,实在糊弄不过去,怕以后再没脸进荣庆堂了。

    ……

    王夫人苦着脸说道:“老太太不知内情,当初蟠儿只是和冯渊争买丫头,并没有想要伤人,是他手下奴才可恶多事。

    竟占势动手把人打伤,据说冯渊本有隐疾,经不住几下便死了,蟠儿也是挨倒霉,老爷因知道内情,才会出手相助。

    贾雨村为仕途高升,一心想要逢迎贾家,老爷让他查证实情,蟠儿非蓄意伤人,让他秉公处置,不要冤屈蟠儿入罪。

    他为了讨好贾家,衍生事态,招摇邀功,弄出蟠儿假死之局,留下了好大话柄,否则怎有今日之祸,老爷错信了他。

    如今贾雨村贪赃枉法,被朝廷革职查办,他为了给自己脱罪,便将当年冯渊之案的罪过,全都构陷诬赖到老爷身上。

    老太太,薛贾两家世代姻亲,老爷怜悯蟠儿无辜,才会插手此事,没想贾雨村如此恶毒,恩将仇报,实在始料未及。

    儿媳妇当年不够机敏,实在想不到今日之事,否则即便蟠儿蒙冤入罪,儿媳也不让老爷插手,绝不敢坏了老爷仕途。”

    迎春、黛玉、探春因贾琮英莲缘故,对冯渊之事底细,一清二楚,见王夫人如此巧舌如簧,混淆黑白,都暗自震惊。

    她们实在没有想到,王夫人为推卸责任,不让老太太怨恨,竟能说出这番话语,这等阴森鬼蜮心思,当真叫人害怕。

    贾母虽上了年纪,可也不是真老糊涂,因媳妇娘家破事,连累儿子要丢官职,儿媳妇必要辩解,这番话听着倒有理。

    但贾母也不是全信,只是朝廷下了公文,再追究儿媳过错,也已于事无补,再说宝玉亲事在即,婆媳也不便撕破脸。

    如今还不如想着如何周旋此事,偏生最有能为的孙子,眼下正出征在外,远水也解不了近渴,不由得贾母心急如焚。

    说道:“如今在说这些话,也没有什么用处,你还是先回东路院,你老爷回府后,心神必定郁闷,你也好宽慰照应。”

    ……

    荣国府,东路院。

    贾政坐在堂屋唉声叹气,这几日他本就心神不定,日夜惧怕冯渊之案事发,悔恨自己当年行事草率,种下这等祸根。

    没想到该来的迟早要来,怎么也是躲不过去的,今日他像往常一样上衙,吏部大理寺两位主事,竟联袂入工部衙门。

    向他出示两衙联名公文,宣召天子谕旨昭令,陈述其过,即日停职羁府反醒,待贾雨村案落定,等到朝廷论罪处置。

    此事顷刻之间,震动整个工部衙门,贾政为官十几载,一向风平浪静,从未像这般无地自容,恨不得找条地缝来钻。

    前几日因贾琮颁旨晋升,加工部侍郎衔,满衙同僚都来庆贺,恭维奉承之言,犹如山呼海啸,让贾政满怀欣喜荣耀。

    连贾雨村之事的忧虑,也因此被冲淡许多,没想只是过去数日,悲喜交错,天差地别,上一步天堂下一步便坠地狱。

    他本就是能为平庸之人,多年仕途平淡无波,二房沦为支脉之后,原本的世交人脉,没有贾琮支撑,已使不上力气。

    突降这等飞来大祸祸,一时哪里想得出应对之策,当真困坐愁城,身心坐蜡,意态枯槁,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

    王夫人急急赶回东路院,见贾政这般形状,心神战栗,想尽好话宽慰,贾政心痛欲死,神思崩丧,哪里能听得进去。

    突然管事王婆子来报,说道:“老爷,门外有客拜访,自称是户部郎中陈秉正,这是他给的拜帖。”

    贾政接过拜帖,神情有些迷惑,他在户部熟人不多,陈秉正更是素不相识,只是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哪里听过。

    他突然脑子灵光一闪,突然想到此人身份,脸色顿时一变,说道:“赶快请入正厅,务必恭敬,不得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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