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随着李福颤抖的手推开养心阁的厚重木门,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阁楼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
“吼……”
黑暗深处,那低沉的嘶吼声愈发清晰。
“老太爷,林神医到了。”
李福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却并未得到回应,只有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咔嚓咔嚓地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
“点灯。”
林澈声音淡漠。
李福如梦初醒,连忙掏出火折子,点燃了门口的几盏油灯。
昏黄的火光跳跃,逐渐驱散了黑暗。
这是一间极为宽敞的卧房,四壁挂满了驱邪的桃木剑与八卦镜,但此刻这些法器大多已经开裂,显然早已压制不住屋内的煞气。
而在房间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拔步床,四周垂着厚厚的帷幔,遮住了里面的光景。
那咀嚼声,正是从帷幔后传来的。
“林神医,请。”李福躬身退到一旁,即便点着灯,他也根本不敢靠近那张床榻半步。
林澈并未理会他,径直走向床榻。
哗啦!
林澈没有任何犹豫,伸手一把掀开了帷幔。
“吼——!”
就在帷幔掀开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从床上窜起,张牙舞爪地朝林澈扑来!
那是一个身穿锦袍、满头白发的老者。
只是此刻的他,双眼赤红如血,眼白中布满了黑色的血丝,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和肉沫。
李家老太爷,李苍山!
“定!”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林澈神色未变,甚至连脚步都未曾移动分毫。
他只是轻轻抬手,一枚早已扣在指尖的玄铁针,化作一道流光,精准无误地刺入了李苍山的眉心印堂穴。
这一针,并未伤及其性命,只是暂时封住了他的神魂。
“呃……”
李苍山的身形猛地一僵,保持着扑击的姿势,随后重重地摔回床上。
“好重的煞气。”
林澈看着李苍山那狰狞的面孔,眉头微皱。
他伸出手,按在李苍山的手腕脉门之上。
触手冰凉,如握尸块。
而在那皮肉之下,原本应该平稳流动的脉搏,此刻却狂暴异常,如同奔腾的洪水。
尸毒!
而且是被人刻意种下、经过特殊炼制的尸毒!
“果然。”
林澈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擦了擦手指。
“李管家,你家老太爷这可不是病。”
他转头看向躲在门口瑟瑟发抖的李福,淡淡道。
“这是尸变。”
“而且,是有人在拿老太爷的肉身,养蛊!”
“什……什么?!”
李福闻言,吓得魂飞魄散,“尸变?养蛊?”
“林神医,您可别吓我,我家老太爷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一直硬朗,怎么会……”
“硬朗?”
林澈冷笑一声,指着床上还在挣扎的李苍山。
“你见过哪个活人,心跳已停,却还能行动自如?”
“你见过哪个活人,血流如墨,却面色红润如婴孩?”
林澈伸手,在李苍山的后颈处用力一按。
“嗷——!”
原本被定住的李苍山,突然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仿佛被人触碰到了最大的痛处。
随着林澈的手指移开,只见李苍山的后颈处,赫然有着一道细长的红线,直接没入脊椎。
而在那红线周围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
“这……这是什么?!”李福惊恐地捂住了嘴巴。
“尸虫。”
林澈平静地解释道,“有人在他体内种下了这种虫子,不仅吞噬了他的生机,更控制了他的神经。”
“这种虫子最喜阴煞,每到子时阴气最重之时,便会苏醒进食。”
“它们吃的不是饭,而是血肉,是怨气。”
“所以,你家老太爷才会变得嗜血如命,力大无穷。”
说到这里,林澈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环境。
“以尸养花,聚阴锁阳。”
“再加上这体内的尸虫……”
“这分明是有人布下了一个巨大的养尸局!”
“而你家老太爷,就是这个局中,最核心的那个鼎炉!”
“只要再过七七四十九天,待这尸虫彻底成熟,吞噬了老太爷最后一口先天元气。”
“那么,躺在这床上的,就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刀枪不入、力大无穷的——铁甲尸!”
林澈的话,如同一道道惊雷,炸得李福头晕目眩,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
“铁甲尸……养尸局……”
李福喃喃自语,眼中满是恐惧,“到底是谁?是谁要害我李家?!”
“这就要问你们自己了。”
林澈收起银针。
“这种手段,绝非普通江湖术士所能为。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李家大宅布下这种风水局,还能给一位半步炼脏境的高手种下尸虫……”
“若没有内鬼配合,绝无可能。”
他看着李福,意味深长地说道:“李管家,你家大公子,最近可有什么异常?”
李福身子猛地一颤,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煞白。
“大公子……大公子他……”
“他怎么了?”
“大公子他最近……确实有些反常。”李福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
“他不仅辞退了府里跟随多年的老花匠,换了一批生面孔进来,而且……而且他还经常在深夜,独自一人去后山的祠堂祭拜。”
“祠堂?”
林澈眼中精光一闪。
风水局讲究阵眼,而这李府的风水局,显然是以整个府邸为阵,以老太爷为引。
那么,那个最为关键、用来汇聚阴煞之气的阵眼,除了这养心阁,最有可能的地方,便是那阴气最重的祠堂!
“带我去祠堂看看。”
林澈当机立断。
“这……”李福有些犹豫,“祠堂乃是家族重地,外人不得擅入,而且大公子吩咐过,任何人不得靠近……”
“都什么时候了,还守着这些规矩?”
林澈冷哼一声,“你是想等着你家老太爷变成僵尸,把你们全府上下都吃光吗?”
李福一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好!我带您去!若是大公子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两人刚要出门,床上的李苍山突然停止了挣扎。
他那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林澈的背影,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诡异僵硬的笑容。
“咯咯咯……”
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从他体内传出。
只见他那原本干瘪的皮肤,竟然开始像吹气球一样鼓胀起来,青黑色的鳞片隐隐在皮下浮现。
“不好!”
林澈猛地回头,瞳孔骤缩。
“尸变……提前了!”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只听“嘣”的一声脆响。
那枚刺入李苍山眉心的玄铁针,竟然被一股恐怖的尸气硬生生逼了出来,射入屋顶的横梁之中!
“吼!!!”
脱困的李苍山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双手抓住那厚重的红木床栏,用力一撕。
咔嚓!
坚硬如铁的红木竟如朽木般被他轻易撕碎!
“走!”
林澈一把抓住已经被吓傻的李福,脚下发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出房门。
轰!
就在他们冲出门的瞬间,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那间坚固的养心阁,竟被发狂的李苍山,从内部硬生生撞塌了半边墙壁!
烟尘滚滚中,一道浑身散发着滔天尸气,皮肤呈现青黑色,指甲长达寸许的恐怖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它仰头望向天空那轮惨白的圆月,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凄厉,传遍了整个李府,也惊醒了沉睡中的兰阳县城。
“画皮难画骨。”
林澈站在院中,扶手而立,看着那个已经彻底沦为怪物的李家老太爷,以及从四面八方惊慌失措涌来的李家护院,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机。
“既然走到这一步了……”
“那就让我来看看,这东西到底有什么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