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初尘何等敏锐,看他神情便猜到了七八分,却不点破,只温和笑道:“无妨,循序渐进便是!父亲,让你费心了!”
她转向一旁面带欣慰的墨远航:“等我们的学堂正式办起来,您就在学堂当夫子如何?这里的孩子,还有像狼戾这般想识文断字的,都需要您。”
“好!好啊!”
墨远航连连点头,眼眶竟有些湿润。
自从被流放之后,他以为此生便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与经史子集再无缘分,一身学问都要埋没在这荒野之中了!
没想到峰回路转,女儿竟给了他重执教鞭的希望,这让他如何不激动,不满意?
“妹妹,你看大哥能干什么?”
虽然也跟着忙了一天,但墨玉衡还是未能找到自己未来的发展方向,立时向妹妹取经:“我看胡参将他们舞刀弄枪也挺威风,不如……我现在弃文从武,你看还来得及吗?”
流放这一路,清楚明白的让墨玉衡明白,什么是百无一用是书生。
如果不是他妹妹意外召回了她的转世,他们一家人恐怕都得死在强盗手里,所以他现在真觉得读书没什么用,关键时刻根本保不了命。
墨初尘被他那模样逗笑,眼中闪着揶揄的光:“大哥,并非我打击你,你已过练武的最佳年纪,筋骨定型,现在就算弃文从武,也难有大成,最多强身健体罢了。”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认真而充满信任:“不如,你就发挥所长!我们如今百废待兴,人员、物资、钱粮调度,与外界可能的联络交涉,千头万绪,正需要大哥你这样通晓文墨,心思缜密之人来统筹管理。可比你充文从武,从头炼起要有用得多。”
墨玉衡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重视,被需要的郑重。
他挺直了腰板,眼中重新燃起光彩:“妹妹此言当真?那大哥我可得替你管起来!”
“姐姐还有我……”
被墨初尘从恶流民口中救下来的小弟墨亦涵非常粘她,此时一见到她,哪怕还在自家母亲怀抱里就张开双臂,奶声奶气地嚷着:“我能干些什么?姐姐抱抱……”
墨初尘伸手从自家娘亲怀里将软糯的弟弟接过,小家伙立刻满足地搂住她的脖子。
“姐姐,我也很能干的,也给我安排事情吧!”
墨初尘失笑,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想干事情了!她抬指轻点他的鼻尖:“你能干什么?你给姐姐好好吃饭,快快长大,以后保护好娘亲。”
“好,那我以后每顿要吃三大碗饭,定要快快长大,好帮姐姐打坏人!”
小弟墨亦涵攥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认真,奶声奶气地宣布着自己的“宏伟计划”。
噗!
他这稚气未脱却信誓旦旦的模样,顿时逗乐了围坐在篝火旁的大人们。
就连平日里神情冷峻的狼戾,嘴角都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小儿的童言童语,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温暖的笑意,瞬间冲淡了夜色中可能潜藏的紧张与疲惫。
笑声中,墨夫人端着温水走过来,目光温柔地落在女儿身上。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墨初尘的脸庞,虽然依旧清丽,却难掩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倦色。
她今日为了规划房屋、分配物资、协调人手,几乎未曾停歇。
“忙了一天,累了吧!快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墨夫人将温热的陶碗递到女儿手中,声音里带着母亲独有的疼惜。
她看着女儿接过水碗仰头喝下,脖颈的线条因疲惫而显得有些紧绷,心中不禁泛起细细密密的心疼。
温水入喉,缓解了干渴,也似乎驱散了些许疲劳。
墨初尘放下碗,顺势挽住母亲的手臂,将头轻轻靠在母亲肩头,如同正常母女那般,寻求着片刻的依赖与安宁。
她环视着周围已然初具雏形的家园,轻声问道:“阿娘,在这里,还住得习惯吗?”
她深知,从昔日安稳的府邸到如今山野之间的拓荒,对于高门大户早已习惯富贵生活的众人来说,适应起来并不容易。
“还好!”
墨夫人轻抚着她的头发,顺着女儿的目光看去。
与女儿和年轻一辈的孩子们选择不同,父亲和一众族老年轻大了!腿脚不便,不想天天爬山,便在众人的商议规划下,于四面山脚下最先建好了一批结实温暖的石屋。
此时,他们大多也纷纷从屋里出来,或是围坐在较大的篝火旁,或是三五成群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墩、木凳上,脸上带着历经风霜后的平和与满足,笑呵呵地看着年轻人们喝酒、吃肉、喧闹。
那喧嚣里蓬勃的生命力,似乎也感染了他们,让那被岁月刻上皱纹的眼角,都舒展开来。
墨夫人的神色也突然坚持起来,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语气温和而坚定:“习惯,怎么不习惯?有你在的地方,有咱们一家人在的地方,就是家!这里虽然清苦些,但心里踏实,比在京城时那些虚与委蛇的日子,不知强了多少倍。”
母亲的肯定如同一股暖流,注入墨初尘的心田,驱散了最后一丝不确定。
她依偎着母亲,望着眼前跳跃的篝火与一张张或熟悉或新生的面孔,守护这份安宁与希望的决心,变得更加坚定。
她一定要建设好这北荒边城,给家人和穷苦大众们一个家,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也得达成。
“阿初……”
秦九野站在稍远处的阴影里,目光始终追随着墨初尘。
他也想过去,挨着她坐下,可一看到墨士渊等人警惕防备的目光,他又有些发虚。
他把自己的老丈人一大族发配北荒,如今面对,怎能不忐忑?
赵公公见状,悄悄给他打气:“虚什么虚?陛下,这里又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你想过去找墨姑娘就去,谁还能说什么不成?”
对哦!
他现在是齐翊,可不是她们口中的暴君,怎么就去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