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口伪装成山体滑坡堆积的乱石堆。若不是意识棱镜在接近时开始发烫，沈雨根本不会注意到那块刻有细小螺旋纹路的岩石。
“就是这里。”她的声音在雨中几乎听不见。
王铁军用猎刀撬开岩石边缘——不是石头，是复合材料的伪装壳。下面露出金属表面，光滑如镜，正中有一个六棱柱形状的凹槽。
沈雨取出棱镜。晶体刚放入凹槽，严丝合缝，整个山壁就发出低沉嗡鸣。地面微震，一道两米高的缝隙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陈旧空气涌出，带着消毒水和旧纸的味道。
赵明玥用手电照向深处：“阶梯有使用痕迹，最近有人来过。”
秦云的模拟器震动得更急了。屏幕上生命信号的指示箭头直指下方。
他们依次进入。门在身后关闭时，雨声瞬间隔绝，世界陷入地下特有的死寂。阶梯盘旋向下，墙壁是某种吸光材料，手电光都显得黯淡。
走了大约五层楼深度，阶梯尽头是一扇气密门。门旁的显示屏竟还亮着，显示着：
沈清秋博士专属研究站
最后访问：7年4个月18天前
沈雨触摸屏幕。系统扫描了她的虹膜——门开了。
里面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约两百平米的空间，一半是生活区——简易床铺、厨房、书架；另一半是实验室，设备保存完好，甚至有几台仪器的指示灯还在闪烁。
最引人注目的是实验室中央的全息工作台。悬浮在空中的，是一个不断旋转的人脑三维模型，神经网络如星河般璀璨。
“妈妈的工作台...”沈雨走近。
她刚踏入工作台范围，全息影像突然变化。人脑模型收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女人的虚影——沈清秋，比照片上瘦削，眼神疲惫但温柔。
“如果你看到这个，小雨，”虚影开口，声音带着轻微电子杂音，“说明你找到了棱镜，也找到了这里。对不起，妈妈必须离开。”
沈雨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伸手去碰，手掌穿过虚影。
“这个研究站保存了我所有的原始数据和推演。”沈清秋的影像继续说，“陈婷篡改了我的研究，但真相在这里。神经接口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连接——真正的、平等的连接。”
影像切换，显示两张神经图谱。一张是陈婷的“协同网络”，所有神经信号向中心汇集；另一张是网状结构，每个节点既是接收者也是发出者。
“我设计的是共鸣网络，不是主从网络。”沈清秋的影像解释，“但陈婷发现，如果在接口加入抑制模块，就能强制转为控制模式。她知道后，就开始计划夺取所有资料。”
秦云注意到工作台边缘有个日记形状的数据板。他拿起来，屏幕感应到触摸，自动解锁。
是沈清秋的研究日志。最后几页，字迹潦草：
她发现了。我必须把小雨送走。
棱镜已完成，但测试显示：同步率超过85%将导致记忆融合不可逆。
我设置了安全锁——只有小雨的成长型脑波能解锁完整图谱。
她还小，等她长大，脑波稳定后，或许能承受...
或许。
日志到这里中断。
“成长型脑波？”赵明玥凑过来看，“意思是，沈雨小时候无法安全同步，但现在可能可以？”
工作台另一侧，王铁军发现了医疗区。一张病床上，生命监测仪的屏幕居然亮着——显示着极其微弱但稳定的心律和脑波。
床边有标签：林振华 - 意识保存实验体#1
“林川的父亲...”秦云低声说。
监测仪连接的，是一个半透明容器，里面漂浮着淡蓝色凝胶状物质。凝胶中，隐约有神经束般的细丝在缓慢脉动。
“这是意识剥离保存技术。”赵明玥震惊地检查设备，“沈清秋竟然做到了...将濒死者的意识图谱提取保存。但这是七年前的设备，电力怎么维持的？”
沈雨在工作台前找到了答案——角落的独立电源柜，连接着地热发电机。“妈妈用了可持续能源。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长久保存而设计。”
突然，全息影像中的沈清秋转过身，仿佛能看见他们：
“小雨，如果你身边有值得信任的同伴，请告诉他们：陈婷的弱点在于她的傲慢。她认为控制等于力量，但她忘了——真正的连接需要自由意志。”
影像停顿，沈清秋的表情变得无比悲伤：
“还有，如果林振华的意识保存体还在运转...请告诉他，我对不起他。他是第一个自愿测试完整接口的人，也是第一个发现陈婷篡改证据的人。陈婷制造了‘意外’...但我没能救回他的身体。”
医疗区，那个漂浮意识的容器忽然亮了一下。凝胶中的神经细丝加速脉动，仿佛在回应。
秦云的模拟器疯狂震动。这次屏幕上显示的不只是生命信号，还有一行字：
检测到相容意识流 - 林川/林振华复合图谱
“林川的意识...”秦云脱口而出，“他父亲保存的意识，在召唤他？”
赵明玥检查医疗设备：“理论上，亲属的意识图谱有共鸣可能。如果林川陷入深度昏迷，他的潜意识可能在寻找相似的意识频率...”
话音未落，入口方向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人瞬间戒备。
撞击声再次响起——有人在试图打开气密门。
“不可能这么快...”王铁军已经拔枪。
工作台的警报屏突然亮起，显示外部监控画面：六名武装人员正在门口安装破拆设备。其中一人的面罩反光中，映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陈婷。
她亲自来了。
“他们追踪了棱镜信号。”赵明玥反应过来，“棱镜不仅是钥匙，也是信标。沈清秋博士可能故意如此——她知道陈婷会追踪棱镜，所以把最终战场设在这里。”
沈雨看着母亲的虚影，又看向医疗区林振华漂浮的意识，最后转向秦云。
她的眼神从恐惧逐渐变为坚定。
“妈妈留给我这个站点，不只是为了保存真相。”沈雨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清晰，“是为了在这里，结束一切。”
她走到工作台主控位置。手掌按在识别区。
系统识别：沈雨 - 权限继承确认
是否加载沈清秋完整神经图谱？
警告：同步率预计92% - 记忆融合风险极高
沈雨没有犹豫。
“是。”
秦云想阻止，但已经晚了。工作台射出柔和光束，将沈雨笼罩。意识棱镜从她怀中浮起，悬浮在她额前，开始与她的脑波共振。
门外，破拆的巨响越来越近。
而在地下研究站的寂静里，一场跨越七年的母女重逢，正在神经信号的星河中，悄然发生。
沈清秋留下的最终答案，即将揭晓。
代价，可能是沈雨的一部分自我。
但为了阻止陈婷，她愿意支付这个价格。
就像母亲曾经做的那样。
就像林川刚刚做的那样。
有些路，注定要有人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