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夜抚摸着那卷以龙皮制成的典籍,心中隐隐明白了什么。
系统赐他此经,恐怕不止是选择那么简单,同样也揭示了命运。
但此刻,已无暇多想。
他将丹药分发给重伤的将领,自己只留了一颗。
龙鳞内甲贴身穿上,然后全力修炼《皇极惊世录》。
这功法,仿佛天生就适合他。
时间一天天过去。
玄武门的城墙,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血一层层泼上去,凝固,再泼上新的一层。
城门被撞出数道裂缝,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
苏夜的龙鳞内甲上多了十几道划痕,最深的一道在左肋,差一寸就刺穿内脏。
生生造化丹已经用完,现在全凭《皇极惊世录》的奇特真气在支撑。
这功法似乎越是在绝境中,越能激发潜能。
七天血战下来,他的修为不仅没有跌落,反而隐隐有突破四品中期的迹象。
但一个人再强,也挡不住千军万马。
守军从最初的三万锐减到不足八千。
箭矢三天前就已用尽,现在用的是拆了民房梁木制成的粗糙标枪。
滚石擂木早就没了,守军把战友的尸体推下去砸人。
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将军。”副统领爬过来,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刀疤,“东段城墙……快撑不住了。守军只剩下三百多人,叛军又上来了两个营。”
苏夜提起刀剑:“我去。”
“不可!”副统领抓住他,“您是主将,若有不测……”
“主将就该死在最危险的地方。”苏夜推开他,沿着城墙向东奔去。
东段城墙确实到了极限。
一段三丈宽的墙体被投石机砸出巨大缺口,数十名敌兵正在攀爬。
苏夜冲到缺口处,挥刀斩断三根钩索。但更多的钩索抛上来,叛军如蚁附骨。
“用火油!”他嘶声大吼。
最后几罐火油被抬上来,浇下去,点火。
烈焰腾起,惨叫声不绝于耳。但火油很快就用完了,而叛军踩着火堆,继续往上冲。
就在这时,城下叛军阵中突然响起鸣金声。
攻城的部队如潮水般退去。
苏夜一怔,看向远方。
叛军中军大旗下,出现了一辆金顶马车。
马车在弓箭射程外停下,车门打开,走下一人。
六皇子赵康。
这位曾经温文尔雅的皇子,此刻身穿头戴金冠,气度雍容。他
走到阵前,仰头看向城墙上的苏夜轻笑道:
“苏将军,七日夜血战,将军之勇,本王佩服。”
苏夜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看着他。
赵康不以为意,继续道:
“但将军请看,你身后皇城,守军不足八千,伤残过半,粮草将尽,箭矢已绝。而我麾下,尚有十万大军,城外还有草原八万铁骑。”
“这城,你守不住。”
“守不守得住,打过才知道。”苏夜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
“何必呢?”赵康叹息。
“将军是聪明人,当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二哥登基,已是天命所归。父皇……年事已高,该享享清福了。”
他顿了顿,加重语气:
“若将军愿开城归顺,本王以性命担保,许你王爵之位,世袭罔替。”
“你不是喜欢月瑶吗?待新朝安定,本王亲自做媒,将月瑶许配于你。”
“不只月瑶,皇室公主任你挑选,如何?”
城墙上一片寂静。
所有守军都看向苏夜。
苏夜笑了,一字一句:
“我苏夜,确实不是什么忠臣良将。我杀人,我放火,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但我这辈子,最恨三件事。”
“一恨叛国,二恨弑父,三恨拿女人做交易!”
赵康脸色沉了下来:“苏将军,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也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苏夜举起剑,剑尖指向赵康,“现在退兵,我留你全尸!”
话音落下,城上守军齐声怒吼:
“死战!”
“死战!”
声浪如雷,竟让城下十万叛军为之一滞。
赵康的脸色彻底阴沉。
他盯着苏夜看了很久,缓缓点头:“好,好一个苏夜。既然你执意寻死……”
他转身回马车,只留下一句话:
“明日此时,城破人亡。”
叛军如潮退去,但围困得更紧了。
当夜,苏夜在城楼小憩时,被急促的脚步声惊醒。
副统领连滚爬爬冲进来,脸色惨白如纸:
“将军……陛下……陛下出事了!”
“陛下中了毒,已经昏迷不醒!
苏夜猛地站起。
城墙上,原本强撑精神的守军将士也听到了动静。
他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残存的斗志。
“皇帝……中毒了?”
“陛下不行了?”
“那我们……我们还在守什么?”
“要不……我们……降了吧?或许……还能活命。”
周围越来越多的士兵看了过来。
八千守军,大半带伤,此刻眼神闪烁,有的低头躲避苏夜的目光,有的则直勾勾地看着他。
眼中写满了同一个问题:
为什么还要死?
赵康劝降时,他们还能怒吼死战。
因为皇帝还在,大义还在,国本还在。可现在……皇帝生死未卜,甚至可能已经驾崩,国本动摇。
他们这些残兵败将,为什么还要为一座注定陷落的孤城、为一个可能已经不存在的皇帝陪葬?
军心,彻底崩了。
苏夜看着那一双双眼睛,知道,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
咚!咚!咚!
城下叛军阵中,震天的战鼓再次擂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急促、狂暴。
新一轮的进攻,开始了。
而这一次,攻城的叛军阵前,竖起了一面格外显眼的白色大旗。
旗上不是图腾,也不是字号,只用浓墨写着一行触目惊心的大字:
“陛下驾崩,新皇登基。开城者免死,顽抗者屠城!”
白旗在火光中招展,上面的字被真气加持,清晰映入每一个守军眼中。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哐当一声,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刀。
紧接着是第二把、第三把……
“我们投降……”
“不打了……”
“开城吧……”
溃散,开始了。
苏夜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冰冷的决断。
他一把抓住身边还在发愣的尤朗,厉声道:
“召集还能动的南城司旧部,去皇家秘库抢宝物!”
“将军,那您呢……”
苏夜斩钉截铁,“我去玉泉别院,密道口集合!”
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满是混乱与绝望的城墙,转身冲向城下。
身后,玄武门方向传来沉重的撞击声和欢呼声。
城门,破了。
皇城陷落,就在今夜。
而他必须赶在全面失控之前,抢到最重要的人和东西,然后……杀出一条生路!
“城破了!”
叛军的欢呼声如海啸般涌来。
潮水般的敌兵从缺口涌入。
苏夜在城楼看到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
玉泉别院。
早已乱成一团。
宫女太监四散奔逃,有叛军的小股部队已经杀进来,正在抢夺财物。
苏夜抓住一个逃跑的侍卫:“月瑶公主在哪?!”
“在……在望月楼!但叛军已经……”
苏夜松开他,施展鲲鹏游虚步,化作一道残影冲向望月楼。
望月楼下,果然有数十名叛军正在围攻。
守楼的十几名侍卫死伤大半,楼门即将被撞开。
苏夜从天而降。
刀剑齐出,雷光血煞交织。
叛军还没反应过来,就有七八人身首异处。领头的百夫长是五品修为,怒吼着挥刀砍来,被苏夜一剑刺穿咽喉。
“上楼!”苏夜踹开楼门。
楼内,赵月瑶手持短剑,脸色苍白但眼神坚毅。看到苏夜,她眼中瞬间涌出泪水,又强行忍住。
“走。”苏夜只说了一个字。
苏夜抱起赵月瑶便急速逃离。
路上又遭遇两股叛军,都被苏夜斩杀,终于到了密道附近。
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
守军已经崩溃,成建制地投降。
副统领带着最后三百亲卫,被围困在一起。
“将军!”看到苏夜,副统领嘶声大吼,“快走啊!”
苏夜挥刀杀入敌群,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与他们会合。
“还有多少人能战?”
“不到两百……”
“少废话。”苏夜扫视这些浑身是伤却依然握紧刀兵的汉子,“想活命的,跟我走。”
他带着这最后两百人,且战且退。
叛军紧追不舍,但被苏夜数次反冲锋杀退。
“进去!”苏夜率先冲入,然后让手下们点燃一旁的猛火油。
叛军追到门口,犹豫了。
火势太大,进去就是死。
而苏夜带着两百人,穿过燃烧的第一层,冲进第二层,找到了那个书架后的密道入口。
“快!”
众人鱼贯而入。
苏夜最后一个进去,反手关闭入口时,看到叛军已经冲破了火海,正朝这边扑来。
石门闭合,将追兵挡在了外面。
密道内,两百残兵喘息着,许多人瘫倒在地。
苏夜清点人数,一百八十七人,个个带伤,但都还活着。
“将军……我们现在去哪?”副统领问。
苏夜看着密道深处:“出城,然后……回家。”
“回家?”
“回东州。”苏夜说得很平静,“那里是我的根基,也是你们的新生。”
他走在最前,身后是赵月瑶,以及一百八十七名死里逃生的将士。
密道蜿蜒向下,延伸向玉泉山深处。
而他们身后,那座千年古都正在陷落。
太极殿前,二皇子赵元启踏过满地尸体,走进大殿。
龙椅上,皇帝赵胤依然昏迷。
赵元启走到榻前,静静看了很久,然后伸手,抚过父亲苍老的脸。
“父皇……”他轻声说,“您输了。”
他转身,看向殿外燃烧的京城。
“传令:全城搜捕苏夜及皇室余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再传令:三日后,本王……不,朕,将在太极殿登基。”
“年号改为启!”
夜幕降临,京城大火映红半边天。
而百里外的玉泉山深处,一个隐秘的山洞口,苏夜等人悄然钻出。
一百八十七名残兵,加上赵月瑶,这就是苏夜从京城带出来的全部。
副统领清点了干粮只够三日。
药材更是稀缺,许多重伤员的伤口已经开始化脓。
“将军,接下来怎么办?”副统领低声问。
“往南走是韩将军的大军,但中间隔着叛军和草原铁骑,过不去。往北是草原,往西是叛军控制区……只有往东。”
苏夜摊开一张简陋的地图。
“往东,过黄河,经河东道,入东州。”他手指划过路线。
“全程一千二百里,沿途有十七座关隘,其中十一座在叛军或投诚叛军的地方官控制下。”
“那我们……”
“杀过去。”苏夜语气平静。
“我们人少,目标小,可以走山林小路。遇小股敌军就歼灭,遇大队就避开。只要进了东州,就是我们的地盘。”
“可东州现在……”副统领犹豫,“宋晏是二皇子的人,他掌控东州六扇门已经三个月,恐怕……”
“宋晏?”苏夜笑了,笑容冰冷,“我正想找他。”
当夜,众人继续赶路。
第一天,他们只走了六十里,遭遇三股叛军巡逻队,全歼。
第二天,八十里,遭遇一支两百人的叛军运粮队,苏夜设计伏击,缴获了一批粮草和药品。
第三天,进入河东道地界,遭遇第一座关隘,黑石关。
守将是原河东节度使的部下,已投降二皇子。
关上有守军一千,凭险而守。
“强攻不行。”尤朗侦查回来汇报,“关墙高三丈,只有一条路上山。强攻的话,就算拿下,我们也要死一半人。”
苏夜观察地形,发现黑石关后山是悬崖,但悬崖中段有一道裂缝,勉强可容一人攀爬。
“我带二十人,从后山爬上去。”他说,“午夜子时,你们在关前佯攻,吸引守军注意。我上去后,会打开关门。”
“太冒险了!那悬崖……”
“对我来说不是问题!”苏夜说的是实话。
当夜子时,副统领率部在关前擂鼓呐喊,做出要攻城的姿态。守军果然被吸引到正面。
而苏夜带着二十名精锐,用绳索和钩爪,在黑暗中攀上了那道近乎垂直的裂缝。
一个士兵失手坠落,惨叫声被夜风掩盖。
苏夜咬着刀,继续向上。
三刻钟后,他们爬上了关墙。守军大部分都在正面,后方只有十几个哨兵,被苏夜等人悄无声息地解决。
打开关门,放下吊桥。
主力一拥而入。
黑石关破。
此战缴获马匹五十余匹,兵器甲胄若干。
更重要的是,关内粮仓里有足够他们吃半个月的粮食。
苏夜下令:全员换马,携带五日干粮,其余粮食分给关内百姓。然后一把火烧了关隘粮仓,不能留给叛军。
队伍继续东进。
接下来七天,他们如同幽灵般穿梭在山林之间。
又突破两座关隘,避开四支追兵。
队伍减员到一百六十三人,但剩下的人,个个都成了百战老兵。
第十天,他们抵达黄河渡口。
渡口有叛军一个营五百人驻守,还有十艘战船。
“硬闯不过去。”尤朗脸色难看,“而且对岸肯定有更多守军。一旦被缠住,后面的追兵赶到,我们就完了。”
苏夜看着滔滔黄河水,忽然问:“谁会操船?”
有十几个士兵举手,都是河边长大的。
“抢船,夜渡。”苏夜做出决定。
“但不是从这里渡。往上游走二十里,那里河道窄,水流急,守军少。我们趁夜抢两艘船,强渡过去。”
当夜,月黑风高。
苏夜率五十人突袭上游的一个小渡口。
那里只有三十名守军,还在睡梦中就被斩杀。
他们抢到两艘运货的平底船,每艘只能载三十人。
“分批渡河。”苏夜命令,“第一批,伤员由副统领带领。第二批,我断后。”
第一批船顺利抵达对岸。
但第二批船行到河心时,下游的叛军战船发现了他们,五艘战船顺流追来。
“划快点!”苏夜站在船尾,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
追兵开始放箭。箭矢如雨落下,船上士兵举盾抵挡,但还是有数人中箭落水。
苏夜眯起眼睛。
他取出那柄地阶强弓,弓弦上次崩断了,但他从秘库找到了更好的蛟筋弦换上。
搭箭,拉弓。
这一次,箭上画了符,破甲追风符。
一箭射出,化作三道流光。
轰!轰!轰!
三艘追兵战船的桅杆同时断裂!船速骤减。
另外两艘战船吓得急忙转向,但已经晚了。
苏夜连珠五箭,箭箭射穿船底。黄河水汹涌灌入,战船缓缓下沉。
趁此机会,他们的船靠岸了。
踏上东州地界时,天已微亮。
副统领清点人数:一百五十一人。渡河时又折了十二个。
但终于,到东州了。
“将军,再往东三百里,就是河间郡。”尤朗指着前方,“但据沿途百姓说,河间郡外有大军驻扎,好像是……”
“是什么?”
“是东州新任捕神宋晏,亲率三千精兵,在边境‘防堵叛军溃兵’。”尤朗苦笑,“他说的溃兵,恐怕就是我们。”
苏夜点点头,似乎毫不意外。
“休息两个时辰,吃饱喝足。”他下令,“然后,我们去见见这位宋捕神。”
“将军,对方有三千人,我们只有一百五……”
“一百五十一。”苏夜纠正他,“够了。”
他看向东方,那里是河间郡,是山阳郡,是青云门,是柳叶派,是他一切开始的地方。
也是他,即将宣告归来的地方。
两个时辰后,队伍继续出发。
午时,他们抵达一处隘口。
隘口前,三千东州府军列阵以待。
清一色的玄甲长矛,旌旗招展。
阵前,一个身穿紫色捕神官服的中年人骑在马上,正是宋晏。
四品中期修为,二皇子一手提拔的心腹。
看到苏夜这一百多残兵败将,宋晏笑了。
“苏夜,本官等你多时了。”
“京城陷落,陛下驾崩,二皇子即将登基。”
“你若是识相,现在就下马受缚,本官或许还能在二皇子面前替你美言几句,留你个全尸。”
苏夜策马出阵。
一人,面对三千人。
他抬起头,看着宋晏,看了很久,然后问:
“说完了吗?”
宋晏一怔。
“说完了,”苏夜缓缓拔出沉渊剑,“就该上路了。”
剑指前方。
身后,一百五十名残兵同时举刀。
没有呐喊,没有冲锋的号角。
只有一双双血战余生的眼睛,和必死的决心。
宋晏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他突然觉得,自己这三千人……好像不太够。
鲲鹏游虚步施展到极致,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苏夜的真身已如鬼魅般掠过三十丈距离,出现在宋晏马前!
“找死!”宋晏厉喝,长刀出鞘。
他是四品中期,修为稳压苏夜一头。
这一刀凝聚毕生功力,刀罡化作一头黑虎虚影,咆哮着扑下。
苏夜不闪不避,修罗血刃逆斩而上。
无间炼狱刀,血海无涯!
血煞刀罡与黑虎刀罡轰然相撞。
气浪炸开,周围士兵被掀翻一片。宋晏连人带马倒退三步,而苏夜只是身形一晃。
“怎么可能?!”宋晏瞳孔骤缩。对方明明只是四品初期!
“第二刀。”苏夜声音冰冷。
这一次,他动用了《皇极惊世录》的龙气。金红刀罡中隐有龙吟,威力暴涨!
宋晏咬牙硬接,虎口崩裂,长刀险些脱手。
“第三刀。”
苏夜的身影忽然模糊,化作九道残影从不同角度斩来。宋晏仓促格挡,接下八刀,第九刀却从他肋下划过。
龙鳞内甲挡住了致命一击,但巨力仍震得他气血翻腾。
百招转瞬即过。
宋晏越打越心惊。他发现自己竟完全被压制!
对方的身法诡谲莫测,刀法狠辣霸道,更可怕的是那柄妖刀。
每次兵刃相交,自己的气血都会被吸走一丝!
不能再拖了。
宋晏眼中厉色一闪,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血雾在空中化作无数血色鬼脸,发出凄厉尖啸。
这是他压箱底的幻术秘法“百鬼夜行”。
曾以此越阶斩杀过四品巅峰!
鬼脸蜂拥扑向苏夜。
然而,苏夜只是抬眼。
左眼之中,修罗血瞳骤然开启!
猩红光芒如实质般扫过,那些鬼脸如同遇到烈阳的冰雪,瞬间消融。幻术反噬让宋晏惨叫一声,七窍流血。
就在他心神失守的刹那。
一刀。
简单,直接,快如闪电。
修罗血刃从宋晏脖颈掠过,人头冲天而起。
无头尸体在马上僵立片刻,轰然倒地。
全场死寂。
三千东州府军,目瞪口呆。
他们的主将,四品中期的捕神宋晏……就这么死了?
苏夜提刀而立,血刃上的鲜血被刀身贪婪吸收。他看向那三千士兵,声音平静却传遍全场:
“宋晏勾结叛王,截杀勤王将士,按律当诛。”
“尔等皆是东州儿郎,是被蒙蔽,我不追究。”
“现在,”他刀锋指向河间郡方向,“愿随我清君侧、正朝纲者,留下。愿回家者,放下兵器,自行离去。”
沉默持续了十息。
然后,军中一阵骚动。
一个身穿六扇门银章服饰的中年将领策马出列,正是左丘。
原东州六扇门副统领,因不愿投靠二皇子,被宋晏排挤压制。
他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末将左丘,愿随苏将军起兵!”
这一跪,如同引信。
哗啦啦!
三千府军中,竟有近两千人陆续放下兵器,跪地高呼:
“愿随苏将军!”
“清君侧!正朝纲!”
苏夜看着这一幕,心中了然。
东州,从来就不是二皇子的地盘。
这里是他苏夜的根基,是青云门、柳叶派的江湖,是无数受他恩惠的旧部所在。
他翻身上马,高举血刃:
“今日起,我苏夜于此立誓!”
“诛叛王,复山河,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凡愿追随者,皆为我修罗军袍泽!”
“修罗!修罗!”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响彻东州边界。
消息如野火燎原。
河间郡,郡守府。
二皇子新派来的郡守正在饮酒作乐,忽然有衙役连滚爬爬冲进来:
“大人!不好了!苏夜……苏夜杀回来了!已斩了宋捕神,收编三千府军,正朝郡城杀来!”
郡守手中酒杯跌落:“他……他有多少人?”
“现在已有五千……不,沿途百姓纷纷加入,据说已过万……”
话音未落,府外传来震天喊杀声。
半个时辰后,郡守人头被挂在城头。城中六扇门、府军全部倒戈,河间郡光复。
同日,山阳郡。
柳叶派刘老门主亲率三千弟子攻破郡城,斩杀二皇子派来的监军。
这位刘正雄的祖父,白发飞扬,当众宣告:
“我孙正雄追随苏将军血战京城,老夫岂能落后?柳叶派上下,愿为修罗军前驱!”
三日后,青云门。
掌门陆清心一袭青衣,站在山门前。身后是三千弟子,皆是白衣佩剑。
“青云门与苏师兄同出一源,”她声音清冷,“今日,全门出征。”
十日。
仅仅十日。
东州六郡,全部易帜。
八万大军集结于河间平原,黑压压的军阵延绵十里。军中旌旗只有一种图案。
血色修罗持刀而立,下方两个大字:修罗。
苏夜站在点将台上,看着下方八万儿郎。
左边是左丘率领的三万府军,右边是青云门、柳叶派及各路江湖豪杰组成的五万义军。
赵月瑶站在他身侧,轻声道:
“你做到了。”
“这才刚刚开始。”苏夜望向南方,“接下来,该联络师父了。”
一只信鹰冲天而起,飞向南州。
那里,有他最后的倚仗,也是他必须联合的力量。
天下棋局,至此才算真正摆开。
而执棋者之一,已从流亡的败将,变成了坐拥一州、虎视天下的枭雄。
……
苍江之畔,两支大军会师。
南州军旗是青色“赵”字,东州军旗是血色“修罗”。
两军主帅在江心小舟相见。
苏夜,与赵山河。
“徒儿见过师父。”苏夜躬身。
赵山河扶起他,仔细打量,眼中既有欣慰,也有感慨:
“京城一别,恍如隔世。你能走到今日,为师……很骄傲。”
“若无师父当年教诲,弟子早死在东州街头了。”
“不说这些。”赵山河摆手,“南州三郡,二十万兵马,今日起交给你。为师老了,只求你一件事。”
他看向苏夜身后的赵月瑶,轻声道:“善待她。赵家欠这孩子的,太多了。”
苏夜郑重承诺:“弟子此生,绝不负她。”
联军整合,四州之地尽在掌握。苏夜自封讨逆大元帅。
以《皇极惊世录》凝聚龙气,军威日盛。
征战途中,他阵斩三名三品敌将,于万军之中突破至三品,修罗军之名威震天下。
北伐之战,持续两年。
两年间,大小百余战,修罗军从无败绩。
苏夜亲创的修罗战阵,配合青云门剑阵、柳叶派暗器,成了战场上无解的噩梦。
第三年春,大军兵临京城。
此时的京城,早已不复昔日繁华。
二皇子赵元启在皇位上坐了两年,却夜夜噩梦,鬓发全白。
他知道,自己挡不住那个从东州杀回来的修罗。
三日后,城破。
苏夜率军入城时,赵元启已在太极殿自缢。
朝中大臣直接拿出一身黄袍,跪在他的面前。
“苏将军,国不可一日无君。今逆王伏诛,天下初定,万民翘首。”
“请陛下顺应天意,即皇帝位,以安社稷,以定人心!”
“请陛下登基!”
百官齐齐跪倒,声震殿宇。
苏夜沉默片刻,目光越过众人,看向赵山河。
“师父。”苏夜迎上前去,对赵山河深深一揖,“弟子请师父登基。”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赵山河却笑了,上前扶起苏夜,摇了摇头:
“傻孩子,这位置,不该是我的。”
“不,”苏夜坚持,“这皇位本该就是您的。当年若非……”
“当年是当年,”赵山河打断他,“赵家坐天下三百年,积弊已深。这个王朝从根子上已经烂了。”
“苏夜,你虽非赵氏血脉,却得了民心,聚了英才,打下了这锦绣江山。这是天命,也是你的责任!”
“这个位置只有你能坐。”
赵山河双手按在苏夜的肩上,直接把他硬生生按到了龙椅上。
苏夜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有些茫然。
他虽然经常嘴上说什么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但他真的没想过取而代之。
当皇帝实在是天麻烦了,他根本没有这个兴趣。
但此刻都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办法。
“好吧,既如此,那我就说两句……”
……
三日后,登基大典,隆重又热闹。
苏夜直接在太极殿前设坛祭天。
当九龙冠戴上的那一刻,天空金龙虚影盘旋,万民跪拜。
国号“夏”,年号“元”!
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这一次,他御驾亲征。
三十万夏军出塞,于阴山脚下与草原四十万铁骑决战。
阵前,苏夜单骑冲阵,在万军之中斩草原王于马下。草原各部胆寒,纷纷请降。
盟约签订那日,苏夜在草原王庭立碑:
“凡持兵南窥者,虽远必诛。”
天下至此一统,四海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