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永光三年,长安未央宫。
"陛下,此戈乃高祖斩白蛇之物,今臣于霸陵掘得,当献于陛下。"丞相匡衡伏地而拜,双手捧一青玉戈,云纹缠绕,刃口圆钝。
宣帝刘询凝视良久,忽问:"何以证之?"
"戈身刻'赤帝子斩白帝子'七字,乃高祖亲笔。"匡衡声音微颤。
殿中群臣皆惊。若此戈为真,当为镇国之宝。
御史大夫萧望之忽出列:"臣请观之。"
宣帝颔首。萧望之接过玉戈,指尖划过云纹,眉头微蹙:"此戈非高祖之物。"
"何以见得?"匡衡面色陡变。
萧望之指戈身:"此戈乃新制。玉质虽古,然云纹勾连处有锉痕,非百年之物。"
宣帝冷笑:"丞相欺朕?"
匡衡叩首:"臣不敢!此戈确从霸陵掘出,或有后人仿制,绝非臣伪造!"
"何人掘得?"
"霸陵令霍光。"
殿中骤静。霍光已薨三年,其子霍禹谋反伏诛,霍氏满门抄斩。
宣帝面色阴沉:"霍光私掘霸陵,罪不容诛。然其已死,此事作罢。玉戈留于宫中,退朝。"
夜,宣帝独坐宣室,案前玉戈映烛火,云纹流转如活物。
"陛下。"一老宦官悄然而入。
"查清了?"宣帝不抬眼。
"查清了。此戈确为霍光所制,然非仿高祖之物,乃仿孝武皇帝赐霍去病之戈。"
宣帝指尖一顿:"霍去病之戈?"
"正是。霍去病征匈奴,武帝赐玉戈为信物,言'持此戈者,可调天下兵'。霍去病薨后,戈不知所踪。"
"霍光制此戈,意欲何为?"
老宦官俯首:"霍光生前曾言,'得此戈者得天下'。"
宣帝冷笑:"荒谬。一玉戈而已,如何得天下?"
"老奴听闻,此戈非寻常礼器,乃……"
"乃什么?"
"乃开启霸陵密道之钥。"
宣帝瞳孔骤缩。
三日后,霸陵。
宣帝携萧望之、匡衡及十名羽林郎,循霍光所掘地道入陵。地道幽深,壁上刻满云纹,与玉戈纹路相合。
"陛下小心。"萧望之持火把在前,"霍光既知此道,恐有机关。"
宣帝握玉戈于手,沉声道:"朕倒要看看,霸陵有何秘密。"
行至尽头,一石门挡路,门上凹槽与玉戈形状契合。
宣帝将玉戈嵌入,石门轰然而开。
室内金光大盛。众人瞠目——满室黄金,堆积如山,中央一玉棺,棺上刻字:"得此金者,可养十万兵。"
匡衡惊呼:"此乃高祖藏金!"
萧望之却皱眉:"不对。高祖节俭,岂会藏金于此?"
宣帝走近玉棺,见棺侧小字:"孝武皇帝藏金于此,以备不测。"
"孝武皇帝?"宣帝愕然,"武帝藏金于此,为何?"
萧望之沉吟:"武帝晚年,巫蛊之祸起,太子据兵败自杀。武帝恐身后有变,故藏金以备勤王之需。"
宣帝恍然:"霍光知此秘密,故制玉戈为钥,欲掌控此金。"
"正是。"萧望之点头,"霍光辅政多年,权倾朝野,然始终不敢称帝,恐因无此金养兵。"
宣帝冷笑:"霍光已死,此金归朕所有。"
忽听身后一声轻笑:"陛下言之过早。"
众人回首,见匡衡手持匕首,抵在萧望之咽喉。
"丞相?"宣帝变色。
匡衡笑容诡异:"臣非匡衡,乃霍光门客,易容潜伏十年,就为今日。"
"你想怎样?"
"取金,为霍氏报仇。"假匡衡狞笑,"霍光虽死,其志未灭。此金足养十万兵,可颠覆汉室!"
宣帝握紧玉戈:"你以为能带走这些金子?"
"自然。"假匡衡一挥手,十名羽林郎忽拔刀相向,"他们也是霍氏旧部。"
宣帝环视,已成困局。
萧望之忽叹:"你可知此戈真正用途?"
假匡衡一怔:"什么?"
"此戈非开启密道之钥,乃镇压之物。"萧望之缓缓道,"武帝藏金于此,非为养兵,而为镇压。"
"镇压什么?"
"镇压霸陵阴兵。"
话音未落,玉棺忽然震动,棺盖缓缓滑开。
棺中无尸,唯有一玉戈,与宣帝手中一模一样。
两戈相映,云纹流转,忽有阴风起,满室黄金化为枯骨。
假匡衡大惊:"怎么回事?"
萧望之沉声道:"武帝晚年,方士言霸陵有阴兵作祟,需以玉戈镇压。武帝遂制两戈,一置棺中,一赐霍去病。霍去病持戈征匈奴,杀伐过重,戈染血气,反成阴兵之引。霍去病死后,戈被霍光所得,霍光不知其害,反以为宝。"
宣帝恍然:"所以霍光制此仿戈,是为引出阴兵?"
"正是。"萧望之点头,"阴兵一出,天下大乱,霍光便可乱中取利。"
假匡衡厉喝:"胡说!霍光岂会如此?"
萧望之冷笑:"你且看。"
棺中玉戈忽飞起,与宣帝手中戈相撞,轰然碎裂。
碎玉中,一缕黑气腾起,化作无数阴兵,持戈向众人扑来。
假匡衡骇然,松手后退。萧望之趁机脱身,拉宣帝退至墙角。
"陛下,唯有以血祭戈,方可镇压阴兵!"
宣帝咬牙:"如何祭?"
"持戈者之血。"
宣帝毫不犹豫,划破手掌,血染玉戈。
戈身云纹忽变赤红,如血流动。阴兵嘶吼,却不敢近前。
假匡衡见状,忽扑向宣帝:"把戈给我!"
宣帝侧身避过,假匡衡收势不及,撞向玉棺。
棺中黑气如触手,将他缠住。
"不——"假匡衡惨叫,身躯迅速干瘪,化作枯骨。
十名羽林郎见状,跪地求饶。
阴兵却不停歇,继续逼近。
萧望之叹道:"陛下,血不够。"
宣帝凝视玉戈,忽问:"此戈真为武帝所制?"
"是。"
"那为何纹路与高祖斩蛇戈相同?"
萧望之一怔:"这……"
宣帝冷笑:"朕明白了。此戈本就是高祖之物,武帝得之,以为可镇阴兵,实则适得其反。"
"陛下何意?"
"高祖斩白蛇,乃以戈染蛇血,戈成凶器。武帝不知,反以为祥瑞,赐予霍去病。霍去病持之杀伐,凶上加凶,终成阴兵之引。"
萧望之恍然:"那该如何?"
"毁之。"
宣帝举戈砸向玉棺。
"不可!"萧望之惊呼,"戈毁阴兵出!"
"阴兵早出,何惧再出?"宣帝厉喝,戈落棺碎。
轰然巨响,黑气冲天,阴兵咆哮。
宣帝不退反进,持戈刺向黑气中心:"朕乃天子,尔等魑魅,安敢犯上!"
黑气中忽现一白蛇虚影,与戈相撞。
戈碎。
白蛇亦碎。
黑气消散,阴兵化烟。
满室枯骨,重归黄金。
霸陵外,旭日初升。
宣帝立于陵前,手中只剩戈柄。
萧望之跪地:"陛下英明。"
宣帝苦笑:"朕毁镇国之宝,何来英明?"
"此戈非宝,乃祸根。高祖持之斩蛇,武帝持之镇陵,霍光持之谋权,皆不得善终。今陛下毁之,乃断祸根。"
宣帝沉默良久,忽问:"你说,高祖斩白蛇,是真事吗?"
萧望之怔住:"史载如此。"
"史载亦载霍光忠贞。"宣帝冷笑,"世间真伪,谁能尽知?"
萧望之无言。
宣帝将戈柄掷于陵前:"传朕旨意,封霸陵,永不开掘。"
"诺。"
"另,查抄霍氏余党,一个不留。"
"诺。"
宣帝转身离去,背影在朝阳中拉长。
萧望之望着陵前戈柄,忽见柄上刻有小字,凑近一看,竟是:"持此戈者,必死于戈下。"
他骇然回首,见宣帝已远,终未出声。
后记:
永光四年,宣帝病逝,传位太子刘奭。
史载,宣帝临终前,手中紧握一物,乃半截玉戈柄。
宫人欲取之,柄忽碎为齑粉。
太史令记:"玉戈现,天下乱;玉戈碎,天下安。"
然无人知,碎戈之粉,随风飘散,终有一日,将重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