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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山中有事

    从白悬所说的那些话,方许能判断出中和道长的实力有多恐怖。

    从中和道长为方许召回灵台三灯和先天气,更能看出其深不可测的法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被人伤的如此惨重。

    而这个伤,和拓拔无同的伤一模一样。

    方许在看到伤的第一判断是,两人是被同一人所伤。

    第二个判断,是两人被同一门功法所伤。

    这么说起来似乎并无不同,但如果是后者,那就说明能伤到这样绝顶高手的敌人可能不止有一个。

    “师父,这伤。”

    方许脸色都变了。

    中和道人将衣衫系上扣子,看起来依然那么洒脱自在。

    “无妨,我暂时治不好这伤,这伤暂时也杀不了我,算是个平手。”

    他坐下来,看向方许:“从你表情看出,你似乎见过这伤?”

    方许随即将拓拔无同的事如实告知。

    本以为中和道长会有些气愤,有些悲怆,可这位道长却哈哈大笑。

    “连七品武夫堪比金刚不坏的肉身都扛不住,我却与他不相上下,我也算是个极了不起的人物了。”

    方许:“可是,拓拔无同说过,他的伤如果一年之内治不好就必然会死。”

    中和道长点头:“一样。”

    方许脸色又变了:“那.......您可有什么法子?”

    中和道长笑道:“傻乎乎,若我有什么法子不是早用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重伤没有影响他的任何情绪。

    “你是不是觉得我洒脱?”

    中和道长微笑道:“这可不是洒脱,这只是接受,洒脱是快意事,接受,只是不被影响了情绪,离快意十万八千里。”

    “这世上的事,不管了,不顾了,且无伤自我,甚至因不管不顾而有所得,才算洒脱。”

    “若不管了,不顾了,但自身受到伤害,且解决不了,那只是接受了。”

    方许默默点头。

    中和道长继续说道:“人生诸事,能有一二件洒脱就很了不起,天下人九成九都无洒脱,只是接受。”

    他很钦佩方许。

    方许是真洒脱。

    因为方许不接受。

    如果方许但凡有一点对不接受的动摇,他也不会斩先帝,也不会屠冯家。

    一个灵胎丹的案子,就能让这世上九成九的人接受。

    若没有人先站出来说不接受,那九成九的人在心里把娘都骂碎了也还是接受的。

    方许是那个站出来的人,所以就有了天下人的一同声讨。

    可方许如果被判了罪,砍了头,大卸八块,那九成九的人还是会退回去选择接受。

    人是需要领袖的。

    天下那九成九的人对这个说法的不接受,可是比不接受灵胎丹的案子要强烈一万倍。

    想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不如别人都难如登天。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是独立的,是天生的英雄。

    其实每个人都不英雄,在英雄站出来之前也不是英雄。

    其实每个人都是英雄,因为每个人都不知道也不会计划好自己在什么时候会站出来。

    如果有计划的成为英雄,那是枭雄。

    每个人都不是方许,每个人又都是方许。

    只在一念。

    “洒脱?”

    方许不认同中和道长的看法:“天下九成九的人是接受而不是洒脱?”

    方许但他没有直接否认中和道长的看法,而是先顺着说。

    “不说好人,其实正常人都和洒脱没什么关系。”

    中和道长有些疑惑:“你似乎比我还要悲观?”

    方许道:“不是悲观,是事实如此,因为一开始所有人都被带偏了,洒脱的定义被带偏了。”

    他坐下来,脸色肃然。

    这才讲出他认为的洒脱。

    “有些人,占山为王,落草为寇,杀人越货,打家劫舍,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管是他们自己,还是听闻他们故事的,都会说一声,真是好洒脱。”

    “大部分人,中规中矩,按部就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按劳收获,按需消费,不管是自己还是他人,都觉得这日过的实在是不快活,不洒脱。”

    他看向中和道长:“这样的话和一万个人说,一万个人都觉得前者洒脱,就算你掰着他的耳朵告诉他们,后者才是真洒脱,他们也不信。”

    中和道长点头:“因为不管怎么听,都是前者洒脱。”

    方许轻轻叹了口气。

    “不劳而有所得,违法而无所罚,这才是人们以为的真洒脱。”

    他摇摇头:“可在我看来,人这一生,论法不违法,论迹无劣迹,有良人相伴,有子嗣继承,闲暇时可寄情,忙碌时有所得,回顾一生,无所愧也,是真洒脱。”

    中和道长笑了:“你操心真多。”

    方许无奈的也笑了:“所以我也不洒脱。”

    他往后一靠:“我要是真洒脱,早就走了个屁的,还管他们?”

    中和道长也肃然起来:“其实,不该管的不管,该管的就管的才是真洒脱。”

    方许看向道长:“那不是累?”

    中和道长:“你要是觉得这事我能管,我该管,那就不是累,你要是觉得这事我该管但我管不了还硬管,那才是累。”

    他伸手拍了拍方许肩膀:“不要试图去改变天下人的想法,你只要是对的,他们自己就知道怎么改了。”

    方许心中一动。

    中和道长继续说道:“原本是说人接受还是不接受的小洒脱,你几句话就带到了大洒脱的高度。”

    他看向方许:“那我就说说我认为的大洒脱,有人能带着天下百姓求上进,这个过程可不是一开始天下人就都跟着他的。”

    “是天下人都看到他是对的之后才会从者入流,而不管是追随者少的时候,还是追随者多的时候,本心不变,坚定而成......是大洒脱。”

    方许点头:“我知道,我很早之前就知道。”

    中和道长有些惊讶:“你很小就明白这道理?”

    方许道:“不是我从很小就知道,是很早,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他,敬仰他,爱慕他,支持他,我一直把他当做唯一的偶像,从未变过。”

    中和道长更好奇了:“他是谁?”

    方许笑答:“师父,等我报仇回来,我给你讲他。”

    ......

    方许问中和道长:“伤你的人是谁?是异族那边的高手?”

    中和道长回答:“没错,一个看起来半人半妖的东西,但他偷袭我之前一点气息都没露。”

    方许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异族的气息与人类格外不同,差别巨大。

    师父此前说过,寻常的那些兽兵气味难闻,离着很远就能闻到。

    半妖等级高,身体没那么肮脏,也没那么浓烈的气味,但身上的妖族气息是变不了的。

    只有等级最高的大妖,才能完全掩盖自己的妖气。

    他沉思片刻后说道:“打伤拓拔无同的是一个隐藏在医司里的人,拓拔无同也没有提前察觉到什么气息。”

    中和道人说道:“若是同一个妖族所为,那这个妖实力最不济是与七品武夫相当。”

    方许道:“我就怕不是一个。”

    中和道人笑了:“若不是一个,前方战线大殊还能那么稳固?”

    方许立刻就醒悟过来。

    这样的高手别说有一群,就算只有两个,大殊在南疆战场上应该也节节败退了。

    “只有一个,他还不敢与师父,不敢与拓拔无同正面交手。”

    方许猜测道:“他能千变万化?”

    中和道人说道:“妖族有些变化的本领,倒也不足为奇。”

    方许:“找到他,是不是就能救师父了?”

    中和道人笑着说道:“找到他未必能,但找到他应该是唯一能治好这伤的办法,可是,不许你去。”

    方许:“你不许我就听,反正出了门你又管不了。”

    他起身:“我就不和白悬告别了。”

    他郑重一拜:“师父安心在家钩个毛线,我去报个仇,然后去找个打伤你们的家伙。”

    中和道长温和笑道:“又揽在自己身上一件事。”

    方许:“我牛逼。”

    说完再次拜了拜,转身离开。

    叫上松针公公和安秋影,三人告别青羊宫朝着东南方向而去。

    他们下一个目标是拓拔无同的老家。

    拓拔无同说让方许一定要去祠堂,但没有告诉方许那祠堂里有什么。

    方许觉得拓拔无同当时不说不是不想说,而是当时在场的人多他不能说。

    拓拔无同的老家不是在一座大城之内,而是一个小镇。

    名为千柳。

    顾名思义,千柳镇真的有好多好多垂柳。

    拓拔无同本姓沐,千柳镇里很多人都姓沐,但其实和拓拔无同没什么关系。

    因为拓拔无同名气大了,千柳镇的人又不能改姓拓跋,但还想和拓拔无同搞出个关系来,那就改姓沐。

    到千柳镇,人人都说自己和拓拔无同是本家。

    从承度山青羊宫到千柳镇方许他们走了四天,到了之后并没有贸然进这个镇子。

    高临和顾念没有来这,所以方许他们得先打听一下才行。

    在隔壁镇子住下之后,方许交代安秋影和松针公公等他,他一个人装作游客往千柳镇那边步行而去。

    就在他们到的同一天,承度山又来一群人。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抬着一顶格外惹眼的大轿子停在承度山下。

    这大轿之内,妙化真人坐在那稳如泰山。

    有数十人离开队伍直接奔青羊宫,到门口就大声叫嚣。

    “中和道人!快滚出来迎接我师尊!”

    “小小中和道人,还不赶紧出来跪迎我师尊妙化真仙!”

    “惹怒了我们,将你这破道观夷为平地!”

    青羊宫内,道人们刚要出门去看看是谁这么放肆。

    中和道人缓步从他那间五彩缤纷的屋子里走出来:“你们都进后殿,若我不回来,你们不必出来,有青羊铜像在,他们进不去大殿。”

    一群年轻道人立刻就急了:“师伯,你不能去,你受了伤。”

    中和道人的几个师弟也从后边赶过来纷纷阻拦,都说他有伤在身不能出去。

    中和道人微笑:“若不知道我受了伤又怎么敢来?”

    他迈步走向山门之外:“你们都去大殿等候,我去教训教训他就回来。”

    他的几个师弟立刻拦在他身前:“师兄,我们去就是了,何必你亲自出面。”

    中和道人还是那么温和随性:“因为我是院监,有人招惹到这里来,就该是我去大嘴巴抽他。”

    与此同时,正走向千柳镇的方许心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烦躁。

    他只觉得自己明台三灯摇曳不定,似乎想要飞空而去。

    又觉得自己丹田之内,那股先天气也要挣脱。

    方许停下来,猛然转身回望承度山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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