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府的书房,安静得能听见银子落地的声音。
不对,现在已经听不见了。
因为银子太多,堆成了山,再掉下来的只会发出沉闷的“噗”声。
“大人……”
徐耀祖的声音带着哭腔,手里拿着的账册,比城墙拐角的砖头还厚。
“三天!仅仅三天!”
他伸出三根因为数钱而微微抽搐的手指,眼圈通红。
“那些排队交代问题的官员,补缴的‘特别贡献税’,总额已经突破了八百万两白银!”
“八百万两啊!”
徐耀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抱住了苏云的大腿,哭得像个三百斤的孩子。
“咱们……咱们发了啊!国库……国库的耗子进去都得含着泪出来,没地方下脚啊!”
苏云正拿着一张草图,那是从恭亲王府抄出来的,一座样式古怪的八角楼。
他被徐耀祖这一下抱得差点没站稳,嫌弃地抖了抖腿。
“瞧你那点出息。”
“这才哪到哪,就把你激动成这样?”
“大人,这可是八百万两现银!”徐耀祖仰着头,眼里满是崇拜,“您这一招‘囚徒困境’,简直是神来之笔!兵不血刃,就让国库充盈了!”
“这叫盘活不良资产。”苏云纠正道,“光有钱有什么用?钱得流动起来,才能下更多的蛋。”
他放下草图,指了指旁边堆积如山的另一沓文书。
“那些抄家抄来的古玩字画、田产商铺,你打算怎么办?都堆在库房里长毛?”
徐耀祖一愣,爬起来拿起一份清单,挠了挠头。
“这个……下官以为,都登记造册,充入内帑府库……”
“糊涂!”苏云一指头戳在他脑门上,“那是死钱!是给几百年后盗墓贼准备的福利吗?”
“那……那怎么办?”
苏云走到窗边,看着京城繁华的街道,嘴角微扬。
“传我的令,就说本太师,要在太和门广场,举办‘首届皇家资产盘活暨京城财富再分配大会’!”
“啥……啥会?”徐耀祖的脑子瞬间宕机。
这一长串名字,每个字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一个字都听不懂。
“说白了,就是拍卖。”
苏云转过身,眼中闪烁着一种徐耀祖既熟悉又陌生的光芒。
那是商人的光芒。
“把那些抄来的东西,全部拿出去卖掉!变成钱!”
“啊?”徐耀祖更懵了,“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吧?皇家查抄的东西,怎么能公开售卖呢?”
“规矩?”苏云笑了,“现在,我就是规矩。”
他拍了拍徐耀祖的肩膀。
“去,找京城最好的裱糊匠,用最大的红纸,写最大的字,给我把告示贴满全城!”
“告诉他们,恭亲王用过的夜壶,英国公盘了三十年的核桃,吏部侍郎珍藏的绝版春宫图……应有尽有,先到先得!”
徐耀祖的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这……这卖的不是东西,这是在公开处刑啊!
太损了!
不过……他好喜欢!
三日后,太和门广场,人山人海。
京城几百年历史上,从未见过如此盛况。
广场中央搭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台,上面铺着红色的地毯。
台子后面,堆满了从各大贪官府里抄出来的奇珍异宝,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睁不开眼。
台子两侧,挂着两幅巨大的条幅。
左边写着:昔日王谢堂前燕。
右边写着:今朝拍入百姓家。
横批:主打一个公平。
“当!当!当!”
三声锣响,一个穿着利落劲装,手拿一个奇怪木槌的身影,走上了高台。
正是苏云。
他今天没穿官袍,一身简单的青衫,头发用一根木簪束着,看上去不像太子太师,倒像个走南闯北的说书先生。
“诸位,谁能明白啊!”
苏云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中气十足,又带着几分戏谑的语调开了口。
台下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好奇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苏青天。
“今天,咱们不谈国事,不谈风月,只谈一件事!”
苏云举起手里的木槌,用力一挥。
“搞钱!”
台下一片哗然,随即爆发出震天的笑声和叫好声。
“好!”
“苏大人说得好!”
“我知道,大伙儿都好奇,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苏云指着身后那座宝山。
“我告诉你们,这些,都是民脂民膏!”
“是那些蛀虫,从你们身上,一两一两刮下来的!”
“今天,我苏云,就把这些东西,重新还给你们!”
他话锋一转。
“当然,不是白给。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今天咱们就一个原则,价高者得!”
苏云拿起一份清单,大声念道。
“下面,开始我们的第一件拍品!”
“恭亲王赵厉亲手盘了五十年,油光锃亮,包浆醇厚,据说能辟邪的……紫檀木马桶圈一个!”
噗!
台下前排的几个官员,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拍卖马桶圈?
还是亲王用过的?
这苏云,简直是魔鬼!
“起拍价,一文钱!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文!有没有人要!”
苏云话音刚落,台下一个穿着绸缎的胖商人,立刻举起了手里的牌子,扯着嗓子喊。
“我出一百两!这叫‘王爷的屁股摸不得,王爷的马桶圈我得坐’!图个吉利!”
“我出二百两!买了放家里,专治便秘!”
“五百两!”
现场的气氛,瞬间就被点燃了。
无数人疯狂地举着牌子,仿佛那不是一个马桶圈,而是龙椅。
徐耀祖在后台看着,已经彻底麻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苏云这哪是拍卖,这分明是大型行为艺术。
这些商人,也不是在买东西,他们是在花钱,买一张“我和贪官污吏不是一伙的”的证明。
“下一件拍品!成国公府上的镇宅之宝,前朝名家的真迹——《八马图》!”
苏云话音刚落,一幅气势磅礴的画卷被展开。
“起拍价,一万两!”
“我出五万两!”一个江南来的盐商,激动得脸都红了。
“十万两!”对面的布商寸步不让。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就突破了五十万两。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画本身的价值。
就在这时,苏云却突然敲响了木槌。
“停!”
全场一静。
“这幅画,咱们不卖了。”
众人哗然。
那盐商急了:“苏大人,为何不卖了?价钱好商量啊!”
“因为,”苏云微微一笑,“本太师觉得,单纯卖画,太没意思了。”
他拿起一把剪刀。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咔嚓”一声,将那幅价值连城的《八马图》,剪成了八块。
“我宣布,接下来,咱们拍卖的是——《八马图》碎片盲盒!”
“每块碎片,起拍价一千两!至于你能拍到马头还是马屁股,全凭运气!”
“家人们,拼手速的时候到了!开始竞拍!”
台下,死一般的寂静。
足足三息之后。
“我操!”
不知是谁,爆了一句粗口。
然后,整个广场,彻底疯了。
“我要马头!我要马头!我出三万两!”
“给我留个马腿!我出五万!”
“谁也别跟我抢!那个马屁股是我的!十万两!”
后台,徐耀祖手里抓着一把刚收上来的银票,看着台上那个如同天神下凡的身影,喃喃自语。
“大人……您这哪是反腐啊……”
“您这……这简直是给国库搞创收,顺便给全京城的富商,做了一次智商筛选啊!”
一天的拍卖会下来,徐耀祖数钱数到手抽筋,算盘珠子都磨平了两个。
当苏云宣布,拍卖所得的三千七百多万两白银,将全部用于兴修两淮水利,以及充作北境边防军费时。
整个太和门广场,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欢呼。
“苏青天!”
“苏大人万岁!”
百姓们自发地跪在地上,对着高台上的苏云,不住地磕头。
声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苏云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一张张激动、崇敬的脸,心中却无波无澜。
他知道,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就在这时,沈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大人。”
沈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凝重。
“皇陵那位,派人传话。”
“他说,那头‘畜生’,好像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