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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文学 > 诸天火红年代,冰箱每日刷新 > 3.报案.认罪.归还

3.报案.认罪.归还

    院子里很安静,地面打扫得还算干净。他走到挂着“值班室”牌子的房门前,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男声。

    阳光明推门进去。

    房间不大,靠窗摆着一张旧办公桌,后面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穿着洗得发白的橄榄绿警服的中年警察,脸型方正,眉头习惯性地微微皱着,正低头看着一份文件。旁边还有一张长条木椅,空着。

    听到动静,中年警察抬起头,目光锐利地扫了过来。

    他看到阳光明一身打着补钉的农村青年打扮,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公事公办地问:“什么事?”

    “同志,您好。我来报案。”阳光明走到办公桌前,语气清晰地说道。

    “报案?”中年警察放下手里的文件,坐直了身体,“报什么案?慢慢说,说清楚。”

    阳光明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始叙述:“我叫阳光明,是红旗公社向阳村的社员。我要报案,告县城一个叫秦胜利的人诈骗我三百块钱。”

    “三百块?”中年警察的眉头明显皱紧了些,“具体什么情况?时间,地点,怎么骗的?有证据吗?”

    “事情发生在去年,大约是八月底九月初的时候。”

    阳光明将秦胜利如何以县制药厂招工为名,分两次骗走他家三百块钱的经过,原原本本、条理清晰地讲述了一遍。

    包括秦胜利当时的说辞,自己家如何凑钱,秦胜利后来的推诿和躲藏,以及最后一次在饭馆门口对峙,秦胜利矢口否认的过程。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过分渲染自己的愤怒和绝望,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但这种平静,反而让叙述显得更加真实可信。

    中年警察听得很认真,不时在本子上记录几句。

    “也就是说,两次给钱,都是私下里,没有第三人在场,也没有收据、字据之类的东西?”听完叙述,警察确认道。

    “是的。”阳光明坦然承认,“当时他说这种事情不能留字据,我也……我也没经验,就信了。”

    警察放下笔,看着阳光明:“三百块钱,不是小数目。你家是农村的,这笔钱怎么凑出来的,大概都有谁知道?”

    阳光明明白,这是在核实他所述事情的真实性,以及评估案件的严重程度。

    他如实回答了借钱的大致过程和可能知情的人范围,主要是亲戚和近邻。

    警察沉吟了片刻。三百块钱的诈骗案,在这个年代绝对算得上是大案了。

    尤其涉及到农村家庭,很可能意味着一个家庭数年的积蓄和沉重的债务。虽然报案人缺乏直接证据,但所述过程具体,细节清晰,动机合理,被骗家庭情况也符合逻辑。

    更重要的是,这个叫阳光明的青年,虽然衣着破旧,面色憔悴,但说话条理分明,眼神清明,不像是胡搅蛮缠或者精神有问题的人。

    而且,他提到了秦胜利最近可能花钱大手大脚以及可能的赌博嫌疑,这给了警察一个明确的调查方向。

    “你怀疑他骗了钱,是拿去赌博了?”警察问。

    “我只是猜测。”阳光明谨慎地说道。

    “秦胜利没有正式工作,之前在农机站也是临时工,后来被精简了。

    他爸是四级木工,家庭条件应该还不错,如果没有特别情况,他应该不会想这种歪门邪道骗钱。

    就算不是赌博,也可能是别的不正当开销。

    我只是觉得,他骗这么大一笔钱,总得有个花销的去处。查一查他最近几个月的行踪和消费,应该能发现些端倪。”

    警察点了点头。这个思路是符合侦查逻辑的。一个无业青年,突然有了不明来源的大笔钱财,查其去向,往往是突破口。

    “秦胜利现在住在哪里?你知道吗?”警察问。

    “他家住在城东木材厂家属院,他父亲是木材厂的工人。秦胜利本人现在应该没有固定工作,经常在外面游荡。”阳光明提供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警察在本子上记下,然后站起身:“你这个情况,我们受理了。三百块钱不是小事,我们会立案调查。你在这里签个字,按个手印。”

    他拿出一份立案登记表,让阳光明填写基本信息和对案情的简要陈述。

    阳光明依言照做,字迹工整。按手印时,红色的印泥有些黏腻,按在纸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指纹。

    “好了。”警察收起表格,“你先回去等消息。我们会尽快找秦胜利和他家人了解情况。如果有进展,或者需要你再过来配合调查,我们会通知你。你留个能联系到你的地址。”

    阳光明留下了向阳村的地址,想了想,又补充道:“我这两天可能还会在县城,住在县招待所,找我同学何建军就能找到我。”

    “行。”警察记录下,“保持联系畅通。”

    他顿了一下,看着阳光明,“对了,你确定要走法律程序?这种事,如果最后查实,秦胜利可能要承担刑事责任。你们毕竟是同学,有没有考虑过私下调解?”

    阳光明毫不犹豫地摇头:“同志,三百块钱,是我全家砸锅卖铁、欠了一屁股债凑出来的。这笔钱要不回来,我们家可能在村里都抬不起头,日子也没法过。

    这不是小矛盾。而且,秦胜利骗钱的时候,可没顾念什么同学情分。我要求依法处理。”

    他的态度坚决而明确。

    警察不再多言,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们会依法办理。你先回去吧。”

    阳光明道了声谢,离开了值班室。

    走出派出所的院子,重新回到街上,阳光明轻轻舒了口气。

    第一步,已经迈出去了。接下来,就看公安机关的效率了。

    他有信心,只要警察认真去查,秦胜利那点道行,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没有立刻回招待所,而是在街上慢慢走着,观察着这个六十年代初的县城。

    供销社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人们手里捏着票证,神色期待又带着些许焦虑。

    国营饭店门口飘出若有若无的香味,但进出的人寥寥无几。墙上贴着各种标语和宣传画,颜色已经不那么鲜艳。

    这一切,都提醒着他所处的时代。

    经济困难,物资短缺,但秩序依然存在,公权力机构在大多数时候依然保持着基本的运转和公正。

    这是他选择报案的基础。

    他在一个避风的墙角站了一会儿,意识沉入空间,再次“看”了看那塞得满满当当的九百升双开门冰箱,心底的踏实感愈发充盈。

    有了这个底牌,他不仅无惧眼前的困境,甚至对更长远的未来,也开始有了清晰的规划和期待。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眼下,先处理好秦胜利这件事,解决家里的债务问题,稳住基本盘。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阳光明转身朝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回到招待所,何建军正忙着一楼走廊的卫生,看到他回来,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快步走过来,脸上满是询问。

    “怎么样?派出所……受理了吗?”何建军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受理了,立案了。”阳光明简单说道,“让我回来等消息,他们会调查。”

    何建军松了口气,但随即又提起了心:“那就好……那就好。不过,调查也得时间,也不知道能不能查出来……”

    “放心吧,既然立了案,警察总会想办法的。”阳光明安慰道,“对了,建军,我可能还得在这儿打扰一两天,等消息。你看方便吗?”

    “方便!有啥不方便的!”何建军立刻说道,“那房间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你尽管住。就是……吃饭……”他脸上露出难色。招待所不管饭,他自己的粮票也紧张。

    “吃饭你别管,我自己想办法。”阳光明笑道,“我身上还有点钱和票,总能对付。你忙你的,不用操心我。”

    何建军还想说什么,但看到阳光明平静的神情,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感觉,自己这个老朋友,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好像天塌下来,他也能扛得住似的。

    “那行,你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前面。”何建军说完,又去忙了。

    阳光明回到那间简陋的房间,关上门。

    他并不着急。警察办案需要时间,尤其是这种缺乏直接证据的案子,前期调查取证是关键。

    秦胜利的父亲在木材厂,是有固定工作的人,警察很可能会先从他那里入手,施加压力。

    他需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中午,何建军抽空给他送来了一个掺着玉米面的窝头,说是食堂中午剩的。

    阳光明推辞不过,还是接下了。

    下午的时间过得很慢。

    阳光明大部分时间待在房间里,偶尔出去在招待所院子里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他利用这段时间,进一步梳理了空间里的物资,看看哪些是近期能用到的东西,做到心中有数。

    他也思考着未来的出路。

    进城是肯定的,但具体以什么方式,什么时候,需要契机。

    原身高中毕业的学历是个优势,但在六一年,城镇就业压力同样巨大,正式的招工机会寥寥无几,而且竞争激烈。

    通过正规的招工渠道,几乎没什么希望,他只能另想办法。

    时间就在这样的沉思和规划中流逝。

    傍晚时分,何建军下了班,又跑来房间找他,脸上带着一丝兴奋和不确定。

    “光明!有消息了!”

    何建军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说道:“刚才派出所来人了!不是找你的,是来我们这里了解情况的,问昨天是不是有个叫阳光明的住在这里。

    我都如实说了。

    他们好像……好像已经去找过秦胜利家里了!”

    阳光明心中一动,这个效率比他预想的要快一些。看来三百块钱的金额,确实引起了足够的重视。

    “他们问了什么?”阳光明问。

    “就问了你住哪,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说过来干什么。

    我就说你是来找同学讨债的……呃,我把我知道的情况全都讲了一遍。

    他得知我是你的同学,和秦胜利也认识,很感兴趣,问得很详细。

    我还给你作证了,虽然你交给秦胜利的三百块钱没有收据,但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

    何建军挠了挠后脑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看那个警察的样子,挺严肃的。光明,你说……是不是有戏了?”

    “可能吧。”阳光明比较淡定,“等等看,也许明天就有结果了。”

    何建军见他不急不躁,自己也不好表现得太激动,又聊了几句,便回家去了。

    夜幕降临,招待所更加安静。

    阳光明锁好房门,再次从空间里取出食物,简单解决了晚饭。

    虽然都是凉的,但吃饱后,身上暖洋洋的。

    他躺在床上,没有立刻入睡,而是仔细感知着脑海中冰箱空间的变化。

    午夜时分,冰箱空间如期刷新,一如前几世,这个刷新的核心功能并没什么变化。

    这意味着,空间里的基本生存物资,几乎是无限的,只是每日刷新的数量有限。

    这是一个,足以让他和家人在任何艰难岁月里,都能活下去的终极保障。

    确定了这一点,阳光明彻底安心,在硬板床上沉沉睡去。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踏实。

    第二天,阳光明吃过早饭,正准备去公安局问一问进度,就听到外面走廊传来脚步声,停在门口。

    “咚咚。”

    敲门声响起,伴随着一个陌生的声音:“阳光明同志在吗?我们是派出所的。”

    来了。

    阳光明整理了一下衣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是昨天接待他的那位中年警察,另一个是位更年轻的警察,二十多岁的样子,同样穿着警服,神情严肃。

    “阳光明同志,跟我们走一趟吧,案子有些进展,需要你再过去一趟。”中年警察说道,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一些,但依然公事公办。

    “好。”阳光明点点头,没有多问,跟着两位警察走出了招待所。

    何建军在前台看到这一幕,想过来问问,又被年轻警察的眼神制止,只能担忧地看着阳光明被带走。

    再次走进派出所,阳光明被带进了一间比值班室稍大些的屋子,像是询问室。里面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中年警察让阳光明坐下,年轻警察则坐在一旁准备记录。

    “阳光明同志。”中年警察开口道,“昨天你报案后,我们立刻开展了调查。首先,我们联系了秦胜利的父亲秦德旺,他是木材厂的四级木工。经过初步询问和对他家庭情况的侧面了解,我们认为你反映的情况,有很大可能是属实的。”

    阳光明静静地听着,脸上适当地露出关注的神情。

    “根据你提供的线索,以及我们掌握的一些情况,秦胜利本人有参与赌博的嫌疑,而且最近几个月消费水平明显异常,与其家庭收入及他本人无业的状态不符。”中年警察继续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在秦胜利家中将其找到,并带了回来。”

    他顿了顿,看着阳光明:“经过询问,秦胜利已经初步承认了骗取你三百块钱的事实。”

    阳光明心中了然。

    果然,面对公安机关的介入,秦胜利那种混混,根本扛不住压力。

    在确凿的消费异常和可能的赌博问题面前,秦胜利很难抵赖,没有特别强的心理素质,根本就扛不住公安人员的严肃审问。

    秦胜利就是一个普通人,显然他的心理素质并不强。

    “他承认了?”阳光明适时地表现出一些激动和如释重负,“那……那钱呢?他怎么说?”

    “钱……”中年警察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和严厉,“据秦胜利交代,骗来的钱,大部分已经在赌博中输掉了,还有一部分被他挥霍掉了。目前,他手上只剩下不到五十块钱。”

    阳光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在他的预料之中,但听到确切消息,还是为那被骗走的三百块钱感到惋惜和愤怒。那不仅仅是钱,更是父母的血汗和尊严。

    “不过。”

    中年警察话锋一转,“秦胜利的父亲秦德旺同志,在了解事情真相后,态度很明确。

    他表示,儿子犯了错,给阳光明同志家庭造成了巨大损失和伤害,他作为父亲,有责任也有义务帮助儿子弥补过错。

    他愿意代为偿还涉案的三百块钱。”

    这也在阳光明的意料之中,正常一点的家庭都会这么办。

    秦德旺是国营工厂的四级工,有稳定收入和一定地位,儿子犯了诈骗罪,如果闹大,不仅儿子要进去,他的脸面,甚至在厂里的声誉都会受损。

    最严重的一件事,事情一旦定性,儿子就是坏分子,他们这个家庭就会是坏分子家庭。

    首先归还涉案的三百块钱,尽量平息事端,换取儿子可能的从轻处理和家庭的安宁,是一笔划算的账。

    “秦德旺同志现在就在外面。”中年警察说道。

    “他把钱也带来了。按照程序,我们需要你们双方在场,做一个调解和归还手续。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秦胜利的刑事责任就免除了,该走的司法程序还要走。但积极退赃,是法律上可以从轻处理的情节。你的意见呢?”

    阳光明几乎没有犹豫:“我同意。首先把三百块钱拿回来,我愿意接受一定的调解。”

    他的首要目标是拿回钱,解决家庭债务危机。至于秦胜利会受到什么样的法律制裁,那是公安机关和法院的事情。

    “好。”中年警察对年轻警察示意了一下。

    年轻警察起身出去,很快,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

    前面一个,是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个子不高,身材敦实,穿着灰色的工装,洗得很干净。

    他的脸庞黝黑,皱纹深刻,双手骨节粗大,一看就是常年干体力活的。他眉眼间带着浓重的愁绪和疲惫,但眼神并不浑浊,反而有种精明感。

    他就是秦德旺。

    后面跟着的,正是秦胜利。

    他耷拉着脑袋,不敢看阳光明,脸色灰白,眼睛浮肿,早就没了当初在饭馆门口的嚣张气焰,整个人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老鼠。

    他比阳光明记忆里憔悴了很多,显然是在东窗事发后,吓破了胆。

    秦德旺一进门,目光就落在阳光明身上。他快走两步,来到阳光明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阳……阳光明同学,对不住!实在对不住!”秦德旺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诚恳的歉意和深深的窘迫,“是我教子无方,养出这么个混账东西!给你,给你家里,造成这么大损失,我……我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

    阳光明连忙站起身:“秦叔叔,您别这样。”他扶住秦德旺的胳膊。

    面对这位同样被儿子拖累、看起来老实巴交又透着精明的老工人,他心里的愤怒更多的是针对秦胜利,对这位父亲,则保持着基本的礼节。

    秦德旺直起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手帕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他颤抖着手,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一迭厚厚的钞票。

    主要是十元和五元面值,迭得整整齐齐。

    “这里是三百块钱。”秦德旺把钱双手递到阳光明面前,声音沉重,“你点点。家里还有一点存款,加上找工友借了点,总算是凑齐了。”

    阳光明接过钱,虽然知道不会少,但还是当面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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