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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文学 > 诸天火红年代,冰箱每日刷新 > 2.同学的情谊和热心

2.同学的情谊和热心

    阳光明洗漱完毕,并没有急着出门。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隔着蒙着水汽的玻璃,能模糊看见院子里光秃秃的树枝在早春的寒风里微微晃动。

    平阳县招待所这座二层小楼,此刻还很安静,偶尔能听到远处街上传来的零星声响。

    他走到窗边,用手掌擦了擦玻璃上的一小块区域,向外望去。

    院子不大,地面是夯实的黄土,靠墙堆着些杂物。围墙外是县城的街道,行人不多,衣著大多灰扑扑的,步履匆匆。

    三月的清晨,寒冷尚未褪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萧索的气息。

    收回目光,阳光明重新坐回床边。

    他并不急于立刻行动。三百块钱的诈骗案,对于融合了四世记忆的他而言,还算不上需要紧张对待的大事。方法早已在心中成型,简单、直接、有效。

    去派出所报案。

    原身觉得没有证据,报案无用,且对这个年代的公权力机构怀有本能的畏惧,宁愿自己碰得头破血流,也不敢轻易踏进那扇门。

    但阳光明不同。

    他见过更复杂的局面,处理过更棘手的问题,也深知在任何一个有基本秩序的社会里,面对明显的违法犯罪行为,寻求正当途径解决,往往是最高效的选择之一。

    只要事情属实,金额够大,公安机关自然会介入调查。证据,是警察需要去找的东西,而不是受害人必须提前握在手里的筹码。

    秦胜利有没有过硬的关系背景?

    或许有,或许没有。

    但即便有,阳光明也不在意。

    四世积累的经验和智慧,给了他足够的底气去应对可能出现的“麻烦”。无非是多费些周折罢了。

    眼下,他需要等一个人。

    何建军。

    这位高中时代最要好的同学之一,如今在招待所当服务员。

    昨天正是靠了他的关系,阳光明才能免费住进这个房间。两人约好了,今天何建军会请半天假,陪他一起去找秦胜利“讨个说法”。

    于情于理,阳光明都得等何建军来了,当面说清楚自己的打算,不能让人家白担心。

    他心态很放松,甚至带着一丝久违的悠闲。

    饥饿感已经被空间里的食物驱散,身体恢复了暖意和力气。

    他靠在硬板床冰凉的床头,闭上眼睛,看似在休息,实则在脑海中进一步梳理着四世记忆里那些关于这个年代更细致的信息,以及空间里那些可能派上用场的物资。

    时间缓缓流淌。

    大约过了半个多小时,走廊里传来了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房门外。

    紧接着,门被推开。

    一个高个子、特别瘦削的年轻人闪身进来,反手轻轻带上了门。

    他穿着招待所服务员统一的深蓝色棉布制服,洗得有些发白,套在他竹竿似的身板上,空荡荡的。

    他的相貌很普通,眉眼间带着一种长期吃不饱饭的菜色和疲惫,但眼神很亮,此刻写满了关切和一丝愤慨。

    来人正是何建军。

    他提前过来了,而且比正常上班时间早了近半个小时。

    “光明,你醒了,咋样,昨晚有没有休息好?”何建军一进门就问道,目光在阳光明脸上逡巡,似乎想看出他情绪的变化。

    阳光明早已调整好表情,脸上带着属于“二十一岁阳光明”的些许沉重,但比起昨天那种绝望的灰败,多了几分强打精神的“坚毅”。

    他站起身:“建军,你来了。我还好。”

    何建军叹了口气,走到近前。他没急着说别的,而是先把手里的一个铝制饭盒塞到阳光明手里,“给,赶紧的,趁热乎。”

    饭盒入手沉甸甸的,还带着明显的温热。

    阳光明愣了一下:“这是……”

    “早饭!”何建军催促道,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但笑容里也藏着窘迫和心疼,“我知道你身上没粮票,昨天肯定也没吃啥。我来的路上,拐到老马家摊子上买了两个糖糕,赶紧吃了垫垫。这鬼天气,不吃点热乎的,身上没劲。”

    糖糕。

    算是平阳县,乃至整个开封地区的特色早点之一。

    用烫面裹上红糖或白糖馅,下油锅炸得外皮金黄酥脆,内里软糯香甜。在物资匮乏的六一年,这绝对是难得的好东西,需要粮票和钱才能买到。

    阳光明看着手里温热的饭盒,又抬眼看了看何建军身上那件旧制服,心里微微一暖。

    记忆中关于何建军的片段清晰起来。

    高中时,两人住同一个宿舍,何建军是工人家庭出身。毕业后,何建军运气算不错,家里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把他塞进县招待所当了个服务员。

    这工作听着体面,实际上粮票定额也紧巴巴的。何建军自己就常常处于半饥饿状态,为了节省,经常不吃早饭。

    这两个糖糕,对他而言,绝非轻易能拿出来的东西。

    这是真正的情谊。

    阳光明打开饭盒盖子,一股混合着油脂和糖的甜香飘了出来。两个炸得金黄油亮的糖糕挤在盒子里,形状不算特别规整,但透着实在。

    “真香。”阳光明吸了吸鼻子,由衷地说道。

    这香味勾起的不仅是食欲,还有属于这个年代,属于原身记忆深处的一些温暖的东西。

    但他随即就把饭盒盖上,塞回给何建军:“建军,你的心意我领了。但这糖糕你留着自己吃,或者带回家去。我刚才……已经出去了一趟,在街口那个烧饼摊买了个烧饼,吃过了,饱了。”

    他撒了个谎。空间里的肉包馒头牛奶,自然比烧饼糖糕更顶饱更有营养,但此刻没法解释。

    何建军一愣,明显不信:“你哄谁呢?这才几点?烧饼摊刚出摊吧?再说,你哪来的粮票?”

    “真吃了。”阳光明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真诚,还拍了拍肚子,“我身上的粮票虽然不多,但买两个烧饼还是够的。我确实已经吃过了,真的。这糖糕金贵,你赶紧吃了,你看你瘦的。”

    两人一个非要给,一个坚决推,在狭小的房间里低声“争执”起来。

    何建军虽然是个性格有点软弱的人,但嘴皮子利索:“你看你,跟我还客气啥?咱俩谁跟谁?你遭了这么大难,我别的帮不上,两个糖糕还不行了?赶紧的,吃了!一会儿凉了腻口!”

    阳光明则坚持:“建军,你的情况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家里弟弟妹妹都张着嘴呢。这糖糕你吃了顶饿,干活也有劲。我真吃过了,骗你是小狗。”

    反复几个来回,何建军见阳光明态度异常坚决,不像纯粹客套,而且脸色确实比昨天好看了些,眼神也清亮不少,不像是饿了一夜的样子,这才犹犹豫豫地把饭盒收了回来。

    “你……你真吃过了?”他确认道。

    “真吃了。”阳光明点头,岔开话题,“你吃了吗?没吃赶紧趁热吃,别浪费了。”

    何建军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待会儿吃。”

    他显然打算把这“待会儿”无限期延后,很可能最终糖糕还是会进他弟弟妹妹或者父母的肚子。

    阳光明心里明白,但也不好再勉强。这份情,他记下了。

    何建军把饭盒小心地放在掉漆的木桌上,这才说起正事:“我跟我们组长说好了,上午请半天假。走,咱俩现在就去堵秦胜利那个王八蛋!我知道他常晃悠的几个地方,咱一个个找,今天非得让他给个说法不可!”

    他挽起袖子,虽然瘦,但一副准备拼命的架势,只是眼神深处,还是能看出一丝属于他性格里的软弱和对冲突的本能畏惧。

    他能做出请假陪朋友去讨债的决定,已经是极为看重这份友谊的表现了。

    阳光明心里叹了口气。何建军是真心为他着想,也是真的气愤。但方法不对。

    他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但坚定:“建军,谢谢你了。不过,不用去找他了。”

    “啊?”何建军愣住了,“不去了?那……那三百块钱就这么算了?你……你可别想不开啊光明!咱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当然不能算。”阳光明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逐渐多起来的行人,“我不去找他,我去派出所。”

    “派出所?”何建军的声音陡然拔高,又赶紧压下来,脸上满是惊愕和担忧,“去派出所?你……你没证据啊光明!秦胜利那混蛋肯定不会承认,到时候警察也没办法,说不定还得说你报假案……那……那更麻烦!”

    这个年代,普通老百姓对派出所、公安局这些地方,还有着根深蒂固的敬畏和疏离感。除非是天大的事情,否则绝不会轻易踏入。

    何建军的反应,完全在阳光明意料之中。

    “证据是警察需要去找的。”

    阳光明转过身,看着何建军,“三百块钱,不是三块五块。这么大一笔钱的诈骗,派出所不会不管。

    只要立了案,他们自然有办法查。

    秦胜利最近几个月花钱大手大脚,只要查他的开销,查他有没有赌博或者其他不良嗜好,总能找到线索。

    我作为报案人,提供我知道的情况和怀疑的方向就行了。”

    何建军被阳光明这番条理清晰的话,说得有些发懵。

    他印象里的阳光明,虽然是个有主意的人,但遇到这种事,应该是愤怒、冲动、茫然无措的,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这么冷静,好像一切都成竹在胸?

    “可是……这能行吗?”何建军还是有些迟疑,“万一……万一秦胜利他家里有关系呢?你这没凭没据的……而且,我好像记得他家有个亲戚在政府部门开车。”

    “有关系,就更要通过正规途径解决。”阳光明淡淡道。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让何建军感到陌生的沉稳,“私下解决,他那些关系反而可能成为他的倚仗,欺压我们更厉害。

    到了派出所,一切都要讲政策,讲法律。

    他关系再硬,也不敢明着包庇一个诈骗犯。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次不成,我也表明了态度,这件事没完。但他一个无业游民,经得起几次调查?”

    何建军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阳光明说得好像有道理。只是这道理,和他平时认知里的“道理”不太一样。

    他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要不……”何建军想了想,提出另一个建议,“咱先去他家里找他爹说说?秦胜利他爹是木材厂的四级工,好歹是个明白人,也是要脸面的。说不定他能管住他儿子,把钱要回来呢?总比直接闹到派出所强,那……那可就彻底撕破脸了,以后……”

    何建军的性格在此刻显露无疑。

    他同情朋友,痛恨骗子,但真正到了要采取强硬措施,可能引发更大冲突和不确定后果的行动时,他下意识地倾向于更温和、更留有余地的办法。

    劝阳光明先找对方家长,既是出于现实考虑,也是他内心软弱,希望避免最激烈对抗的表现。

    阳光明理解何建军的想法,但他不打算采纳。

    “没必要。”他摇摇头,“秦胜利敢这么骗钱,他家里人未必完全不知情,就算不知情,事到如今,也多半会护短。去找他爹,无非是扯皮、推诿,最后可能还要受一顿数落,说我们没证据诬赖他儿子。浪费时间和口舌,还憋一肚子气。”

    他走到何建军面前,拍了拍这位真心关心自己的老同学的肩膀,语气缓和但不容置疑:

    “建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件事,我已经想清楚了。报案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办法。你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该上班上班,假也不用请了。等我从派出所回来,再跟你说情况。”

    何建军看着阳光明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里面的沉着和自信,是他从未在对方身上看到过的。

    仿佛一夜之间,这个被沉重打击压垮的青年,脱胎换骨了。

    他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把劝阻的话咽了回去。阳光明主意已定,他再劝也是徒劳,反而可能伤了朋友情分。

    “那……那好吧。”何建军叹了口气,脸上担忧未退,“你……你去派出所,说话注意点,把情况说清楚就行,别……别太激动。要是……要是警察不管,或者有什么……你就回来,咱再想别的办法。”

    “放心吧。”阳光明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不会有事。你快去忙吧,别耽误了工作。”

    何建军又叮嘱了几句,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去前面招待所大堂上班了。

    他心里的忐忑,并未因阳光明的自信而完全消除。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阳光明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旧棉袄,确保看起来虽然破旧,但还算整洁。

    他又对着窗户玻璃模糊的倒影,再次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将那份属于四世灵魂的淡然收敛得更深,让属于当前处境的愤慨,以及一丝年轻人寻求公道时应有的倔强,浮现在眉眼之间。

    准备妥当,他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穿过安静的走廊,走下吱呀作响的木质楼梯,来到招待所一楼。

    何建军正在服务台后面擦拭桌面,看到阳光明下来,投来关切的一瞥。阳光明对他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然后径直走出了招待所的大门。

    三月的冷风迎面扑来,带着县城特有的尘土和煤烟气息。

    阳光明辨明方向,朝着记忆中平阳县公安局的位置走去。

    街道两旁的建筑大多低矮陈旧,墙上刷着斑驳的标语。行人神色匆匆,面色大多透着营养不良的蜡黄。偶尔有自行车驶过,铃声清脆,引得路人侧目。

    这一切,对融合了五世记忆的阳光明来说,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种时代特有的氛围和困顿,陌生的是,这是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和心态,行走在这个年代的街道上。

    他没有丝毫紧张,步伐稳健。

    大约走了十几分钟,穿过两条主要的街道,平阳县公安局的牌子出现在眼前。灰扑扑的院墙,刷着绿漆的木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同样朴素的砖瓦平房。

    派出所就在公安局院内靠东的一排房子里。

    阳光明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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