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岁月文学 > 青海没有羊眼汤 > 第二百一十章 大结局6

第二百一十章 大结局6

    第九章 断肠草

    尿味。消毒水味。还有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属于绝望的霉味。空气粘稠得如同冷却的沥青,糊在鼻腔里,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带着肺腑深处的灼痛和血腥气。

    陈镇渊仰面躺在市医院泌尿外科病房那张窄小、硬邦邦的铁架子床上。天花板是惨白的,布满了细小的裂纹和水渍晕开的黄斑,像一张巨大的、布满尸斑的死人脸,沉沉地压下来。视线有些模糊,看久了,那些裂纹和黄斑就开始扭曲、蠕动,仿佛要滴下脓液。

    病房里另外两张床空着。也好。他这身烂肉散发出的恶臭,他自己都嫌。前列腺癌晚期。医生那张年轻却故作老成的脸,平板无波地宣布这个结果时,陈镇渊感觉不到任何情绪。意料之中。那团在身体里腐烂了多年的肉,终于彻底癌变,准备拉着整个躯壳一起下地狱了。也好。

    “大概…还有三个月到半年。看个人体质和…运气。” 医生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他枯槁灰败的脸,带着一种职业性的、冰冷的审视,像是在评估一件即将报废的仪器。

    三个月?半年?陈镇渊扯了扯嘴角,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嗬嗬声,像破风箱漏气。运气?他这辈子,有过那玩意儿吗?

    唯一让他还像个人样、勉强维持着一点体面的,是下身插着的那根导尿管。冰凉的塑料管从羞耻的部位探入,连接着挂在床沿的尿袋。淡黄色的、带着浑浊絮状物和隐隐血丝的尿液,正以一种缓慢、粘滞的节奏,一滴、一滴…艰难地滴落。每一次滴落,都牵扯着那团癌变的烂肉,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沉坠和闷痛。但至少,不用再时刻忍受失禁的湿黏和恶臭了。这是现代医学,对他这具烂肉,最后的、也是唯一的仁慈。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洗得发白、边角磨损的帆布工具包。拉链开着一条缝,露出里面几件沾着油污的工具——一把绝缘柄螺丝刀,半卷黑胶布,一把老旧的尖嘴钳。这是他昨天坚持要工友老张带来的。像某种仪式,某种告别。

    老张放下工具包时,那张同样被生活刻满风霜的脸上,欲言又止,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陈镇渊冰凉枯瘦的手背。“老陈…想开点…有啥事…招呼一声。”

    陈镇渊没说话,只是闭了闭眼。想开点?怎么想?想他这滩烂泥终于要彻底干涸发臭了?想那个叫苏晚晴的女人,此刻或许正依偎在那个高大男人的怀里,享受着年轻健康的身体带来的温存?而他,只能躺在这里,数着尿袋里的滴答声,等待腐烂?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妒火和极致不甘的灼热,猛地从冰冷的胸腔深处窜起!烧得他眼前发黑!小腹深处那团癌变的血肉仿佛被这情绪引燃,一阵剧烈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的绞痛瞬间爆发!

    “呃…” 陈镇渊闷哼一声,身体猛地弓起!枯瘦的手指死死揪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病号服!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着浅蓝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年轻护士走了进来,手里拿着输液瓶和记录板。她动作麻利地走到陈镇渊床边,目光扫过他痛苦扭曲的脸和床头那不断滴落的尿袋。

    “3床,陈镇渊?” 护士的声音隔着口罩,有些模糊,带着职业性的冷淡。她没等他回答,径直拿起床头挂着的病历夹看了看,然后熟练地将输液瓶挂上架子,拿起陈镇渊枯瘦、布满针眼和青紫色淤痕的手背,用沾了碘伏的棉球擦拭着冰冷的皮肤。

    冰凉的触感让陈镇渊微微一颤。他睁开布满血丝的眼,茫然地看着护士的动作。那露在口罩外的一双眼睛,年轻,清澈,带着点职业性的疲惫,眼尾微微下垂。

    这双眼睛…这眼尾下垂的弧度…

    陈镇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一股强烈的、带着电流麻痹感的悸动感,瞬间攫住了他!不是欲望,而是一种更深沉、更蛮荒的、源于灵魂契约般的感应!

    苏晚晴!

    他几乎是本能地、不顾一切地猛地抬起另一只没被按住的手,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朝着护士戴着口罩的脸颊伸去!他想扯下那碍事的口罩,确认那双眼睛!

    “你干什么?!” 护士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猛地向后一缩!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惊愕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她像避瘟疫一样迅速退开两步,警惕地盯着陈镇渊,“老实点!打针呢!”

    陈镇渊的手僵在半空,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他看着护士眼中那熟悉的厌恶,听着那冰冷的呵斥,胸腔里那股悸动瞬间被巨大的羞耻和绝望浇灭。不是她…只是眼尾有点像…他这滩烂泥,又在妄想什么?

    护士皱着眉,迅速完成了消毒,将冰冷的针头刺入他手背的血管。一阵锐痛传来。陈镇渊闭上眼,不再看她。那股源自癌变病灶的绞痛,混合着针扎的锐痛和被拒绝的冰冷屈辱感,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护士挂好输液管,调整了一下滴速,在记录板上飞快地划了几笔。离开前,她厌恶地瞥了一眼床头柜上那个敞开的、露出油污工具的工具包,又看了看陈镇渊那张枯槁绝望的脸,最终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病房,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污染。

    门轻轻关上。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惨白的天花板、滴答的尿袋、冰冷的输液管,和他自己粗重艰难的喘息。

    时间在死寂和疼痛中粘稠地流淌。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输液的冰冷液体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带来一种麻木的寒意。前列腺癌变的沉坠和绞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他像一具被钉在标本板上的昆虫,等待着最后的脱水、风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中午。走廊里传来嘈杂的人声和推车滚轮的噪音。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两个护工推着一张带轮子的病床。床上躺着一个同样形容枯槁、眼窝深陷的中年男人,身上插着更多管子,呼吸微弱。护工们动作麻利地将病床推到陈镇渊旁边那张空床上,连接好各种监护仪器,然后低声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新来的病友。同样是被死神提前预约的客人。

    陈镇渊麻木地瞥了一眼。那人紧闭着眼,脸色蜡黄,嘴唇干裂起皮,胸腔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床头挂着的姓名牌写着:***。肝癌晚期。

    同是天涯沦落人。陈镇渊心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漠然。他甚至懒得再看第二眼,重新将目光投向那片布满尸斑的天花板。

    下午,***的家属来了。一个同样憔悴、眼睛红肿的中年妇女,应该是他妻子。还有一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穿着朴素、脸上带着怯懦和悲伤的年轻男人,大概是儿子。

    女人一进来,就扑到病床边,压抑着哭声,低声呼唤着丈夫的名字。男人则沉默地站在一旁,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眼神空洞地望着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

    “建军…建军你醒醒…看看我…看看儿子…” 女人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颤抖着。

    病床上的***眼皮艰难地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掀开一条缝隙。眼神浑浊、涣散,毫无生气地扫过妻子泪流满面的脸,又缓缓移向旁边站着的儿子。

    那年轻男人接触到父亲的目光,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视线。双手绞得更紧。

    ***的嘴唇极其微弱地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一点模糊的、如同破旧风箱般的嗬嗬声。浑浊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在妻子绝望的哭泣和儿子躲避的目光中,一点点、一点点地熄灭了。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将目光从儿子身上移开,最终,空洞地定格在惨白的天花板上。一滴浑浊的泪水,顺着他深陷的眼角,极其缓慢地滑落,没入花白的鬓角。

    那眼神里,没有了痛苦,没有了愤怒,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被彻底掏空后的…死寂。

    陈镇渊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当***那滴浑浊的泪水滑落,当那死寂空洞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天花板上时,陈镇渊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剜了一下!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悲凉、恐惧和一种巨大荒谬感的洪流,瞬间淹没了他!

    他看到了自己。

    看到了自己躺在棺材里,前妻李红霞或许会象征性地掉几滴眼泪,然后迫不及待地翻找他的“遗产”——那点可怜的抚恤金和破工棚的租赁权。而那个判给前妻、他每周只能见一次、沉默寡言的儿子…大概也会像***的儿子一样,低着头,躲避着棺材里那具烂肉最后的目光,带着一丝解脱般的麻木和…隐藏的厌恶?

    至于苏晚晴?她大概连知道都不会知道。或者知道了,也只是对着研究所的同事,用那种带着点戏谑和鄙夷的浅笑语气说一句:“哦,那个骚扰我的老电工啊?死了?前列腺癌?呵,报应。”

    一股冰冷的绝望,如同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陈镇渊所有的血液。比前列腺癌变的剧痛更甚百倍!他感觉自己像被扔进了无边的冰海,连灵魂都在结冰、碎裂。

    就在这时,旁边病床的心电监护仪,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毫无感情的蜂鸣!

    嘀————!!!

    长长的、代表生命终结的直线,在屏幕上冰冷地延伸。

    ***死了。

    他妻子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个低着头的儿子,身体猛地一颤,肩膀剧烈地耸动起来,终于也发出了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

    陈镇渊死死地闭上了眼睛。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深深抠进了身下发黄的床垫里,指节泛出青白色。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疲惫感,如同湿透的棉被,沉甸甸地压垮了他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

    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消毒水和陌生人的哭嚎里。不想死后变成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报应”,或者儿子眼中一个需要躲避的、带着厌恶的符号。

    下午,当护士再次进来换药时,陈镇渊用尽全身力气,发出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办…出院…”

    护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他床头那不断滴落、颜色浑浊的尿袋和监护仪上并不乐观的数据。“你确定?你这个情况…”

    “出…院…” 陈镇渊重复着,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死寂。

    护士皱了皱眉,没再多说,转身出去了。很快,医生来了,例行公事地劝了几句,签了一堆免责文件。陈镇渊看都没看,用颤抖的手,在那些冰冷的纸张上,歪歪扭扭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像三只扭曲挣扎的蛆虫。

    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病房肮脏的窗户,给惨白的墙壁涂上了一层病态的、回光返照般的橘红。

    老张接到电话,开着他那辆拉货的小面包来了。他看着陈镇渊枯槁如鬼的模样,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搀扶起他,像搬运一件易碎的、散发着恶臭的瓷器。

    陈镇渊佝偻着腰,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前列腺癌变的沉坠感和导尿管带来的异物刺痛感,混合着身体极度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站立。他一只手死死按着小腹,另一只手搭在老张坚实的臂膀上,几乎是半挂在他身上,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出了充满死亡气息的病房,挪出了医院冰冷的大门。

    面包车里弥漫着机油和尘土的味道。陈镇渊瘫在硬邦邦的后座上,导尿管连接着的尿袋放在脚边,随着车子的颠簸微微晃动。夕阳刺眼的光线让他眯起了眼。

    车子在城市的暮色中穿行。熟悉的街道,熟悉的灯火,熟悉的烟火气。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只是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

    回到那个冰冷、散发着尿臊恶臭的工棚时,天已经彻底黑了。老张把他扶到那张同样冰冷、散发着霉味的铁架床上躺下,又帮他把那个装着油污工具的工具包放在床头触手可及的地方。

    “老陈…真不用我…” 老张看着陈镇渊死灰般的脸,欲言又止。

    “走…” 陈镇渊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工棚布满蛛网的屋顶。

    老张又叹了口气,留下几袋面包和一瓶水,摇着头,脚步沉重地离开了。铁皮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最后一点声响。

    工棚里彻底陷入了死寂。只有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微弱而粘滞的滴答声。

    滴答…滴答…滴答…

    像生命倒计时的秒针,一声声,敲打在冰冷的铁皮墙壁上,也敲打在他死寂的心湖里。

    陈镇渊一动不动地躺着。身体内部,癌变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暗火,持续不断地灼烧着。但他感觉不到。或者说,那疼痛已经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冰冷麻木覆盖了。

    他慢慢转过头,浑浊的目光落在床头那个敞开的工具包上。油污的螺丝刀,黑色的电工胶布,老旧的尖嘴钳…这些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用来对付冰冷钢铁和电流的家伙什,此刻在昏暗中散发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枯瘦如同鹰爪的手。动作僵硬,带着一种非人的滞涩感。布满老年斑和青筋的手背上,还留着输液的针眼和胶布痕迹。

    他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颤抖着,拂过冰冷的螺丝刀柄,粗糙的胶布边缘,尖锐的钳口…

    然后,他的手,最终落在了工具包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用黑色绝缘胶布厚厚缠绕的、香烟盒大小的硬物上。

    那是他早年跟着行雷师父胡练时,师父留下的唯一一件“法器”——一块据说是雷击枣木心、被师父用引雷诀刻了半截残破符文的木牌。师父说这东西能“辟邪定魂”,但他一直觉得是块烂木头,随手扔在工具包最底下,几十年了。

    此刻,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冰冷粗糙的木牌表面,感受着那刻痕的凹凸。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顺着指尖传来。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他枯瘦的手指,缓缓收紧,将那冰冷的雷击木牌,死死地攥在了手心。

    握得指节发白。

    第十章 雷殛木

    死寂。

    工棚像一个巨大的、冰冷的铁皮棺材,沉在浓稠如墨的夜里。空气凝滞,弥漫着浓重的尿臊味、汗酸味、霉味,还有一股…血肉缓慢腐烂的甜腥。唯一的声音,是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粘滞声响。

    滴答…滴答…滴答…

    缓慢,粘稠,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感。每一次滴落,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沉重地砸在陈镇渊早已麻木的神经上。前列腺癌变的沉坠感和持续不断的闷痛,如同背景噪音,深入骨髓,提醒着他这具躯壳正在从内部不可逆转地溃烂。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睁着眼,目光空洞地穿透工棚顶棚的黑暗,仿佛要刺破这沉重的铁皮棺材,望向某个不存在的虚空。身体像一块被扔在冰窖里冻透的石头,沉重,冰冷,毫无知觉。只有意识,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麻木中,极其缓慢地漂浮。

    老张带来的面包和水,原封不动地放在床头。饥饿和干渴早已被更深的痛苦吞噬。他不需要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时间失去了意义。滴答声是唯一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深夜。也许黎明将至。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牵引力的冰冷触感,从紧握的左手掌心传来。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

    枯瘦如鹰爪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绷得发白,青筋如同扭曲的蚯蚓在苍白的皮肤下凸起。手心里,死死攥着那块用黑色绝缘胶布厚厚缠绕的雷击枣木牌。

    师父行雷散人留下的“法器”。辟邪?定魂?一块烂木头罢了。

    但那冰冷的、粗糙的木质触感,此刻却异常清晰地透过绷紧的指骨,传递上来。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如同冬眠的蛇,在他冰冷的掌心下极其缓慢地苏醒、蠕动。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像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微小石子,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木牌表面厚厚缠绕的、冰冷粗糙的绝缘胶布。胶布边缘已经磨损起毛,带着机油和汗渍混合的污垢。指尖掠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缠绕纹理,触碰到胶布下木质本身的坚硬与冰凉。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木质本身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清晰、强烈百倍的酥麻感,如同微弱的电流,猛地从指尖窜入!沿着手臂的经络,瞬间冲向他冰冷麻木的躯干!

    陈镇渊的身体猛地一颤!像一具被通了微弱电流的僵尸!

    这突如其来的刺激,瞬间撕裂了笼罩他意识的冰冷麻木!一股无法形容的、混合着剧痛、冰冷、虚无和被遗忘太久的愤怒的洪流,猛地冲垮了堤坝!

    凭什么?!

    凭什么他陈镇渊要像条蛆虫一样烂死在这恶臭的工棚里?!凭什么那个高大年轻的男人就能搂着她?!凭什么丈母娘的诅咒像跗骨之蛆?!凭什么他这身烂肉连最后一点“生机”都被那冰冷的唇瓣抽走,换来的却是颈间一朵妖异的桃花烙印?!

    不甘!如同沉寂万年的火山,裹挟着滚烫的岩浆和毁灭一切的暴戾,轰然爆发!

    “呃…嗬嗬…” 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如同野兽濒死的低吼。陈镇渊佝偻的身体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猛地弓起!像一张被强行拉满的、布满裂痕的硬弓!枯瘦的双手死死抠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指甲因为用力而深深陷入纤维,几乎要折断!

    一股狂暴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想要撕裂一切、毁灭一切的力量,在他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疯狂冲撞!前列腺癌变的剧痛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瞬间被放大到极致!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他小腹深处那团烂肉里疯狂攒刺、搅动!导尿管被这剧烈的动作牵扯,带来一阵撕裂般的锐痛!尿袋剧烈摇晃,浑浊带血的尿液泼洒出来!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混合着极致痛苦和狂怒的嘶嚎,终于冲破了他干裂的嘴唇,在死寂的工棚里炸响!如同厉鬼的哭嚎,凄厉绝望!

    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非人的、被痛苦和愤怒彻底扭曲的力量!

    铁架床发出不堪重负的**!

    他枯瘦的、布满青筋和老年斑的右手,如同被无形的线操控,带着一种决绝的、毁灭般的姿态,猛地抓向自己下身!

    目标,正是那根插入他羞耻部位、连接着肮脏尿袋的、冰冷的塑料导尿管!

    他要扯掉它!扯掉这维持他最后一点可悲体面的枷锁!扯掉这提醒他是一滩烂肉的耻辱标记!

    动作迅猛!带着同归于尽的疯狂!

    就在他枯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根冰冷塑料管的瞬间——

    左手!那只一直死死攥着雷击枣木牌的左手!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一股更加强大、更加冰冷、更加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从紧握的木牌中爆发出来!

    嗡——!!!

    那块被绝缘胶布包裹的木牌,在他掌心骤然变得滚烫!一股强烈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电流感,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顺着他手臂的经络,蛮横地冲向他正抓向下身的右手!

    “呃!”

    陈镇渊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瞬间击中!猛地一僵!伸向下身的右手,被那股来自左手的、狂暴的电流力量硬生生定在半空!距离导尿管只有不到一寸!

    两股力量在他残破的躯壳里疯狂对冲、撕扯!

    一股是源自生命本能的、毁灭一切的痛苦狂怒!它驱使着他,要扯掉这最后的束缚,要彻底释放这身烂肉里所有的肮脏、痛苦和不甘!

    另一股,则是源自那块冰冷木牌的、带着古老雷霆意志的、冰冷而狂暴的镇压之力!它如同无形的锁链,死死禁锢着他自毁的右手,要将那毁灭的冲动彻底扼杀!

    陈镇渊的身体成了两股力量殊死搏杀的战场!他僵直在冰冷的铁架床上,如同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受难者!头颅拼命地后仰,脖颈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如同扭曲的钢筋!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从深陷的眼眶中凸出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角渗出混合着血沫的白沫!

    “嗬…嗬嗬…”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艰难而痛苦的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冷汗如同瀑布般从额角、鬓边、脊背疯狂涌出,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病号服!

    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两股力量硬生生撕成两半!

    就在这濒临彻底崩溃的极限——

    紧握在左手的雷击枣木牌,温度骤然攀升到了顶点!那被绝缘胶布层层包裹的核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活了!一道极其微弱、却带着煌煌天威般毁灭气息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的雷霆意志苏醒,悍然冲破了胶布的阻隔,直接灌入陈镇渊混乱到极致的识海!

    那意念并非人言,而是无数狂暴雷霆的共振轰鸣!是行雷师父羽化前残留在这木牌中的、最后一丝引雷淬炼的意志烙印!冰冷!霸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抹杀一切混乱的绝对威压!

    “镇——!!!”

    一个由无数雷霆轰鸣共振而成的、冰冷威严的意念,如同九天惊雷,在他识海核心悍然炸响!

    轰——!!!

    陈镇渊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纯粹由毁灭雷霆凝聚而成的冰冷洪流,瞬间从左手紧握的木牌中爆发,蛮横地冲垮了他体内所有狂暴的痛苦、愤怒和不甘!如同摧枯拉朽般,将他残存的那点自毁意志彻底碾碎!

    身体里那两股疯狂对冲的力量,瞬间被这股更强大、更冰冷的雷霆意志彻底镇压、抹平!

    “噗——!”

    陈镇渊猛地喷出一大口滚烫的、带着浓烈铁锈味的鲜血!猩红的血点如同盛开的红梅,溅射在冰冷的铁架床沿、发黄的床单、以及他自己枯槁的胸膛上!

    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下去,重重砸回冰冷的床板。剧烈的抽搐停止了。只剩下细微的、无法控制的震颤,像风中残烛最后的火苗。

    狂怒消失了。痛苦似乎也远离了。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无边无际的冰冷和虚无。

    他瘫在冰冷的床上,身下是浸透了冷汗、尿液和鲜血的、散发着恶臭的混合物。眼神空洞地望着工棚顶棚那片无尽的黑暗。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雷击枣木牌,只是此刻,那木牌滚烫的温度正在迅速褪去,重新变得冰冷坚硬。

    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粘滞声响,再次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工棚里。

    滴答…滴答…滴答…

    更慢了。更粘稠了。

    像生命最后一点余烬,在冰冷的风中,艰难地维持着微弱的闪烁。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浑浊的目光落在自己那只依旧被定在半空、距离导尿管只有一寸之遥的枯瘦右手上。那只手,因为刚才那场体内惊心动魄的搏杀,此刻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指关节呈现出一种怪异的青紫色。

    他咧开沾满血沫的嘴唇,无声地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像个彻底认命、被命运彻底玩坏的破布娃娃。

    他最后一点自毁的力气,也被师父留下的这块“辟邪定魂”的烂木头,无情地碾碎了。

    现在,他连扯掉这根管子的资格,都没有了。

    只能躺在这里。像块真正的、等待彻底腐烂的烂肉。听着滴答声。数着最后的时间。

    等着那团癌变的烂肉,把这身臭皮囊,彻底拖进地狱。

    第十一章 最后的雷

    冷。深入骨髓的冷。像赤身裸体被扔进冰海最深处,连灵魂都在结冰。意识沉在漆黑粘稠的潭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只有身体内部,那团癌变的烂肉还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热量,像一堆行将熄灭的、散发着恶臭的余烬,提醒着这具躯壳尚未彻底腐烂。

    滴答…滴答…滴答…

    导尿管里尿液滴落的声响,粘滞,缓慢,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节奏。每一次滴落,都像一颗冰冷的铅弹,沉重地砸在陈镇渊早已麻木的神经上。这声音,是他与这个冰冷世界最后、也是最屈辱的联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夜。也许永恒。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奇异牵引力的冰冷触感,再次从左手的掌心传来。

    陈镇渊极其缓慢地、如同生锈的齿轮艰难转动,将目光移向自己的左手。

    枯瘦如鹰爪的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包裹着黑色绝缘胶布的雷击枣木牌。指关节因为长时间的紧握而僵硬发白。一丝极其微弱、带着静电般的酥麻感,如同冬眠苏醒的蛇,在他冰冷的掌心下极其缓慢地蠕动。

    这一次,那酥麻感不再狂暴,不再带着镇压的威压。它更微弱,却更清晰,更…执着。像一根冰冷的、无形的丝线,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牵引着他沉沦的意识。

    陈镇渊死寂的眼底深处,那点微弱的波动再次出现。比上一次更清晰。

    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摩挲着木牌表面冰冷粗糙的绝缘胶布。指尖掠过那些凹凸不平的缠绕纹理,最终,停留在胶布下木质本身的一个细微凹陷处——那是师父行雷散人当年用指尖引雷、刻下残破符文的地方。

    指尖触碰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清晰、更加凝练的电流感,如同细小的冰针,猛地刺入他的指尖!这一次,它没有狂暴地冲向全身,而是沿着一条极其细微、极其玄奥的路径,径直刺向他脐下三寸——那个曾经凝聚着一点微末“生机”火种、如今却只剩下冰冷空洞和癌变剧痛的丹田位置!

    轰!

    一股无法形容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剧痛,如同沉寂的火山被瞬间引爆!从小腹深处那团烂肉的核心,猛地炸开!席卷全身!

    “呃啊——!” 陈镇渊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嘶嚎,身体在冰冷的铁架床上猛地弓起!像一条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枯瘦的双手再次死死抠住了身下发黄粗糙的床单!

    但这剧痛,与之前的疯狂愤怒不同。它更纯粹,更原始,更像是一种…被强行唤醒的、濒死生命的最后挣扎!

    就在这剧痛达到顶峰的瞬间——

    左手紧握的雷击枣木牌,那冰冷的木质核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点燃了!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煌煌天威般毁灭气息的意念,不再是模糊的轰鸣,而是凝聚成一个冰冷、清晰、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字句,直接烙印在他混乱的识海深处:

    “引雷…淬骨…净魂…归渊…”

    引雷?淬骨?净魂?归渊?

    陈镇渊布满血丝的眼球猛地瞪圆!瞳孔深处,倒映着工棚顶棚那片无尽的黑暗,仿佛看到了那黑暗背后,翻滚涌动的、酝酿着毁灭风暴的厚重云层!

    师父?!是师父留下的最后指引?!用雷…来淬炼这身烂骨?净化这污浊的灵魂?归于深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致恐惧和一种扭曲解脱感的洪流,瞬间攫住了他!

    这具烂肉…还有淬炼的必要吗?这污浊的灵魂…还能净化吗?

    归渊…归于深渊…那不就是死吗?

    但…与其像蛆虫一样在这恶臭中烂死…与其听着这滴答声数着分秒等死…与其死后变成别人口中一句轻飘飘的“报应”…

    不如…引雷!让这九天之上的狂暴雷霆!把这滩烂肉!把这污浊的灵魂!把这所有的痛苦、执念、不甘和屈辱!彻底轰成齑粉!烧成青烟!归于虚无!

    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毁灭欲和扭曲快感的决绝,如同冰冷的火焰,瞬间点燃了陈镇渊死寂的心!

    “嗬…嗬嗬…” 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意义不明的低笑。眼神里最后一点麻木被一种近乎疯狂的、毁灭的光芒取代!

    他不再抗拒左手那股冰冷的牵引!

    他猛地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那力气源自生命最后的回光返照,源自灵魂深处那点被彻底点燃的、毁灭一切的疯狂!

    他佝偻的身体爆发出非人的力量,猛地从冰冷的铁架床上弹坐起来!动作僵硬迅猛,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决绝!

    噗嗤!

    下身那根冰冷的导尿管,被他这剧烈的动作硬生生从体内扯出一截!撕裂般的剧痛混合着尿液和血水猛地喷溅出来!但他浑然不觉!

    他枯瘦的、布满青筋的左手,依旧死死攥着那块滚烫的雷击枣木牌!高高举起!像举着一把向天宣战的、残破的雷霆之矛!手臂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

    “来——!!!”

    一声嘶哑到破音、混合着血沫和极致疯狂的咆哮,撕裂了工棚死寂的铁皮!如同濒死野兽向苍穹发出的最后挑战!

    轰隆隆——!!!

    仿佛回应他这绝望的嘶吼!工棚外,原本沉寂的夜空深处,猛地炸响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滚雷!那雷声如同远古巨兽在云层深处翻身,带着毁灭万物的威压,由远及近,滚滚而来!瞬间压过了导尿管滴答的声响,压过了世间一切噪音!

    紧接着——

    咔嚓——!!!!

    一道前所未有的、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撕裂一切的暴虐威能!悍然劈开了沉沉的夜幕!那刺目的电光,瞬间将整个污秽的工棚照得亮如白昼!纤毫毕现!

    陈镇渊那张枯槁扭曲、沾满血污和疯狂的脸!

    身下散发着恶臭、浸透了汗尿和鲜血的床褥!

    床头柜上那原封不动的面包和脏水瓶子!

    还有…他高高举起、紧握着那块缠绕黑色胶布木牌的、枯瘦如鬼爪的左手!

    一切污秽,一切不堪,都在那惨白刺目的电光下,暴露无遗!

    电光一闪即逝!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仿佛要将整个大地都掀翻的恐怖炸雷!

    轰咔——!!!!

    雷声近在咫尺!仿佛就炸响在工棚的头顶!狂暴的声波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陈镇渊的耳膜和胸腔上!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声巨雷震得移位!喉头一甜,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溅在胸前高举的左臂和那块木牌上!

    就在这雷声炸响的巅峰时刻!

    陈镇渊左手紧握的那块雷击枣木牌,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无法直视的炽烈白光!那白光并非火焰,而是纯粹由狂暴电流凝聚而成的毁灭之光!缠绕其上的黑色绝缘胶布瞬间汽化!露出底下那块焦黑、布满玄奥残破符文的枣木本体!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天地之威的、狂暴到极致的吸力,猛地从木牌核心爆发出来!如同一个微型的、贪婪的黑洞!

    工棚外,那道劈开夜幕、尚未完全消散的惨白闪电余威,如同受到了致命的吸引,猛地改变了方向!一道粗壮如同巨蟒的、纯粹由毁灭电流凝聚而成的分支电光,悍然撕裂了脆弱的铁皮屋顶!

    嗤啦——!!!

    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伴随着烧焦铁皮和臭氧的刺鼻气味!

    那道狂暴的闪电分支,如同拥有生命的银色巨蟒,带着毁灭一切的威能,精准无比地、狠狠地劈在了陈镇渊高高举起的左手!劈在了那块爆发出刺目白光的雷击枣木牌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陈镇渊的身体,成了连接九天雷霆与大地的最直接导体!

    无法形容的、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恐怖电流,瞬间贯穿了他早已残破不堪的躯壳!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神经!每一根骨头!都在亿万伏特的狂暴电流下发出无声的哀鸣!剧烈的、无法控制的痉挛席卷全身!皮肤瞬间焦黑碳化!毛发根根竖立燃烧!

    “呃…啊…!!!” 喉咙里挤出最后一点破碎的、不成调的呜咽,瞬间被电流的嘶鸣吞没!

    他高举的左臂连同那块木牌,在刺目的电光中,如同劣质的蜡像般迅速熔化、汽化!焦黑的骨骼在电光中一闪即逝,随即化为飞灰!

    狂暴的电流毫不停歇,顺着他的躯干,蛮横地冲向他小腹深处那团早已癌变的烂肉!那团散发着恶臭、带来无尽痛苦的血肉,在毁灭性的电流面前,如同烈日下的冰雪,瞬间被汽化!蒸发!连一丝残渣都未能留下!

    电流继续肆虐,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冲向他的头颅!

    毁灭!净化!归于虚无!

    就在这狂暴的电流即将彻底吞噬他头颅、将他最后一点意识也碾成齑粉的瞬间——

    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决绝意念的“波动”,如同风中残烛的最后一次猛烈摇曳,猛地从一个极其遥远的方向传来!直接穿透了狂暴的电流轰鸣,刺入陈镇渊即将消散的意识核心!

    是苏晚晴!是她颈间那枚妖异的桃花烙印!那烙印似乎感应到了这毁灭性的雷霆,正爆发出一种同样强大、却更加邪异阴冷的能量波动,试图对抗!或者…吸引?

    这股波动,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发了雷霆更剧烈的反应!

    陈镇渊那被电流包裹、即将彻底汽化的残存意识,在消散前的最后一瞬,“捕捉”到了一幅画面:

    研究所冰冷的宿舍里。苏晚晴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她枯黄的短发被冷汗浸透,脸色惨白如纸!她双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指缝间,那枚妖异的桃花烙印正爆发出刺目的、不祥的血红光芒!她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

    桃花煞!它在抵抗!或者…在哀鸣?!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扭曲的、毁灭性的快意,如同最后的烟花,在陈镇渊即将彻底湮灭的意识里,轰然炸开!

    “一…起…死…吧…!!!”

    他用尽灵魂最后一点力量,在狂暴的电流中无声嘶吼!将左手那早已汽化的木牌中、最后一丝被雷霆彻底激发的、源自行雷师父的古老引雷意志,混合着自己所有的怨毒、不甘和那点扭曲的执念,化作一道无形的、带着毁灭诅咒的意念之矛,循着那股邪异的波动,狠狠地、隔空刺了过去!

    轰——!!!

    工棚内,刺目的电光猛地向内一缩!随即如同超新星爆发般,轰然炸开!

    炽白的光芒吞噬了一切!铁皮墙壁如同纸片般扭曲、熔化!工具包里的金属工具瞬间汽化!整个工棚在无法形容的高温和冲击波下,如同被巨锤砸中的蛋壳,轰然解体!化为无数燃烧的碎片,裹挟着焦黑的尘烟,射向四面八方!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混合着雷霆的余威,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后半夜!

    当最后一点刺目的电光消散,当震耳欲聋的巨响归于死寂。

    原地,只剩下一个焦黑冒烟的浅坑。坑底,散落着一些扭曲变形的、难以辨认的金属残骸,和一层厚厚的、混合着灰烬与玻璃化土壤的黑色浮尘。

    陈镇渊,连同他紧握的那块雷击枣木牌,连同他身下的铁架床,连同他所有的痛苦、执念和那身溃烂的血肉,彻底消失。

    没有残骸。没有灰烬。

    只有焦土中央,几缕尚未散尽的、带着臭氧和血肉焦糊味的青烟,在冰冷的夜风中,扭曲着,盘旋着,最终,消散于无形。

    归于深渊。

    远处的研究所宿舍楼,某个房间的灯光骤然亮起,随即又熄灭。一声短促而惊恐的尖叫,被淹没在重新降临的死寂里。

    夜,更深了。

    ☆☆☆☆☆☆

    灵魂力要被吸干了吗?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