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实在受不了了,几乎是强行接管了这副身体,他从这里离开,用自己更加成熟的思维对付扑过来的这些人,船上的争斗几乎是九死一生,阎孽压根来不及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等船上彻底平息,是三个小时之后,能站起来的人已经很少了。
阎孽擦拭自己眼角的血迹,缓缓起身,甲板上躺着不少人,这会儿要么只剩半口气,要么只剩下一口气。
这条船一共就两层,这会儿几乎要被血腥味儿充斥着,让人想吐。
他将背靠在旁边的墙上,闭着眼睛休息,等身体机能恢复了,才慢吞吞的将几十个人全都丢进了海水里。
他慢悠悠的走到船的控制室,控制室里的仪器早就被砍成稀巴烂了,甚至还有不少弹孔,可见这里经历过什么样的战斗,他的人也一个都没能活着,阎虚云派了差不多一百多个人来,他的人又怎么可能活下来。
阎孽将所有人全都丢进了海里,现在都不知道这条船到底来到了什么地方,刚刚战斗的过程中,船一直保持着超高的速度,现在一望无际全都是大海,而且控制室还坏掉了,压根就没办法操控,只能看看海浪到底要将这条船带到哪里去。
阎孽的肩膀中了两枪,腿上也是,他自己用火将匕首消毒,强硬的姿态将子弹挖了出来,脸色煞白的用找来的绷带包扎好。
船上有十来个房间,每个房间的门都是打开的,门上或多或少的都有血迹,看着跟人间炼狱差不多。
他以前混迹国外雇佣兵圈子的时候,不是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地方,当年在非洲那边还有一个万人坑,因为国家与国家的战争,那个万人坑里有三万多具尸体,整个山谷都是臭的,那场景比现在恐怖的多。
阎孽最能忍痛,挪动着自己的腿,一步步朝着唐愿所在的房间走去。
唐愿这一觉睡得很死,睡了一天一夜。
她醒来的时候,只听到外面铺天盖地全都是海浪的声音,整艘船都在摇摇晃晃。
很明显,这艘船要翻船了。
她喊了一声,“席孽?”
但是周围没人应,她现在一点儿都看不见,只能在周围摸索着,“席孽?!”
外面的海浪声很大很大,如果她能看见的话,就会看到船上的灯光在一闪一闪的,而外面的海浪有十几米高,仿佛要将这艘船给掀翻。
在这样的海浪面前,船就像是一片叶子被推着走。
唐愿摸索到了门边,缓缓打开门,察觉到旁边躺着一个人,赶紧蹲身,“席孽?”
是席孽!
她熟悉这个人的身体,他的身材很魁梧,而且头发的手感就是这样的。
她将人抱在怀里,浑身都在颤,整个船舱内都是血腥味儿,不用想就知道,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这里面肯定经过了一场殊死搏斗!
席孽这会儿倒在她的门口,这个傻子不会一直在这里守着吧?
这确实是席孽干得出来的事情,他的脑回路总是那么简单,做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听着周围的声音,还有海水蔓延上来的声音,只觉得世界末日都要到了。
她紧紧将人抱紧,她看不清这周围的形状,但是能感觉到海水一直在往这里灌。
她只能将席孽拖着,朝着自己能听到声音的地方去。
她的手拼命的在周围抓,可算抓到了一个类似绳子的东西。
因为这条船已经快沉了,而小的救生艇就是绑在船身边缘的。
唐愿拽着绳子,将救生艇拽了过来,拼命将席孽这样大的高个推了进去。
最后她自己翻了进去,外面在下雨,夜晚的海很恐怖,就像是黑暗里的巨兽。
但好在轮船沉下去之后,那巨浪倒是消失了。
唐愿的手里无助的捏着绳子,压根不知道接下来会去哪里。
她的眼前是一片漆黑,只能抱住自己面前的男人。
他身上的温度越来越高,在发烧。
这救生艇在海上漂了一晚上,大海从昨晚的鬼哭狼嚎到早上的风平浪静。
唐愿一直紧紧的抱着人,她知道席孽发烧了,而且对方在呓语着,“水。”
但是这样的环境下哪里来的水?她的手在周围摸索,什么都摸索不到。
眼前倒是勉强能看清楚东西了,但是这些东西全都隔着一层白纱,要使劲儿汇聚精神才能微微看清楚。
她的视线在救生艇内扫了一圈儿,只是这个简单的动作,鼻尖就已经全都是汗水。
最后她没有办法了,再这么下去,席孽估计就要被烧死了。
唐愿抹到了自己脑袋上别着的发夹,把自己的手腕划了一条口子。
以前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这种离谱的事情看,等亲自经历的时候,才知道这样是有用的。
她将席孽抱在怀里,把流着血的手腕放他嘴边。
席孽的眉心拧紧,大概清楚这是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唐愿掐着他的嘴巴,“要是吐了,真没喝的了。”
她看不清周围的情况,一边掐着他的嘴巴,一边喂,直到他干涸的嘴唇看着湿润了许多,她才看向周围。
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眼睛要看清楚还是太吃力。
她将人抱在怀里,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活下来。
又在海上飘了两天,席孽一直都没有醒过,唐愿怕他晕过去,断断续续的给他喂了七八次自己的血。
到最后一次的时候,她真感觉自己撑不下去了,想吐,渴得浑身都难受,整个人都快脱水了。
脱水到甚至看着大海,都想跳进去把水喝干的程度。
她只能茫然的将席孽抱在怀里,闭上眼睛。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她下意识的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所以闭上眼睛的时候,她是真的有些不甘心。
她用干裂的唇在席孽的额头亲了亲,真没想到,要死的时候居然是这个人陪在自己的身边。
不是傅砚声,不是李鹤眠,居然是席孽这个智商不太高的傻瓜。
她撑不住了,彻底晕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在喂自己东西。
她猛地一下起身,眼前依旧是模糊的,但比晕过去之前看得更清楚了。
她看到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面前是一堆火,周围还有动物的叫声。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死?
这是岛?
她一把就将面前的席孽抱住,语气都是惊喜,“我们没死?!天哪,席孽,我们居然没死。”
她的嘴上叫着席孽,因为太激动了, 所以压根没有注意被自己抱住的男人浑身一僵,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
火堆前还靠着两条鱼,她没有再管对方,而是直接抓起其中烤好的一条,放在手上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旁边还有好几个容器,容器里面全都装的水。
她有些好奇,“席孽,哪里来的水?”
席孽抬手指了指,唐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浅滩,这流的难道是淡水?
她赶紧要起身,但是身体太虚弱了,下一秒差点儿摔火堆里去。
席孽将她扶着。
她虚弱的笑笑,直接闭上眼睛,“我也还有些看不清东西,而且浑身好虚,没有力气,我再睡会儿。”
这句话刚说完,她几乎瞬间睡了过去,可见有多困。
任何人在两天不吃不喝的情况下放血八次,都会虚,甚至不是虚,是会死。
她是命大才能活下来,但不管是什么时候醒来,她永远喊的是席孽的名字,仿佛这个傻子在她的身边,她就能安心一样,或许不是安心,是她的内心深处对傻子生出了一种保护欲,一种大人对孩子的保护欲,尽管傻子并不是孩子,但唐愿表现出来的就是不想让席孽担心的姿态。
面前的男人没说话,他们已经在这座岛上两天了,从第一天将唐愿带来这里,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嘴里那种铁锈的味道,他这辈子没有这么窝囊过,需要一个女人用这样的方式让他活命。
是的,现在在唐愿身边醒着的并不是席孽,而是阎孽。
阎孽坐在火堆前,一直想要忽视唐愿的存在,却没办法忽视。
他一直在不停地设想,如果是其他的女人跟他被困在那条救生艇上,也愿意这样救他么?
不愿意,他还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那场火灾里,他妈妈就害怕的丢下他自己先跑了,虽然后来他活了下来,但是母子俩的隔阂一直都在,他一直记得那种被人丢下等死的惶恐感觉,而阎家的人似乎都以为他忘了,毕竟那个时候他才四岁,但人的记忆就是这么奇怪,大概是太刻骨铭心,所以他居然能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回想起自己抓住母亲的腿,却被对方一脚踹开的场景。
其实母亲是完全可以带他一起走的,但她求生欲望大到完全不想管自己的儿子,只想着赶紧跑出去,所以阻挡她的一切东西,她都要踹掉。
阎孽对所有的女人都很漠然,包括自己的母亲,他的精神分裂就是这么来的,因为太过沉浸在四岁这场火灾里,那个极度惶恐,想要等着被拯救的席孽就诞生了,他的智商虽然不只四岁,但他确实听不懂太多的意思,他的思维模式特别的简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将那场创伤完美的淡忘。
阎孽抬手摸着自己的嘴角,那血腥味儿还弥漫在口腔内,他第一天的时候是真的有点儿想吐,那种吸进了别人血液的恶心感一直萦绕在嗓子眼,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
唐愿真是该死,居然敢给他喂这种东西,但他的脑海里又能清晰的想起她在他昏迷时说的每一句话,想起这两天她什么都没吃,就只是茫然却又坚定的将他抱着,一次次的割烂她自己的手腕。
从来没有人这么对他过,何况他才刚让她失明,才刚狠狠戏弄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