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不必这样悲观....”
姜阳张着嘴,最终还是选择安抚起她来。
没想到楚青翦只是捋了捋发丝,轻笑道:
“我这可不是悲观,只是预先想好了最坏的情况。”
生死固然事大,但修行之人安危存乎一心,能舍生亦不畏死,只恐死的没有价值。
姜阳听后感叹道:
“师姐你的境界要比我高的多啊。”
“些许感悟,何谈境界。”
楚青翦飒然一笑,随口道:
“古往今来,能成就神通者,或一心赤忱,或狡诈阴戾,或幽思如渊,但可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每位紫府真人都有其过人之处,万万不可小视。”
姜阳自是附和着点头道:
“师姐说笑了,对于诸真人尊敬都还嫌不够,哪里敢小视。”
“说的是。”
二人东拉西扯的很快平复了慌乱的心绪,楚青翦已经借故吐露了心声,此时心中也少了顾忌,于是忍不住问道:
“不知师弟如何看我?可...可愿接受我?”
又是忽然的一记直拳轰在姜阳面门,依旧是楚青翦一贯的风格。
姜阳有了前面的经验,不再是猝不及防,多年前白棠的话仍在他心底回荡,既然表明了心意,此次他并未打算含糊其辞,糊弄于她。
只是沉吟了片刻,他再次抬头双眼盯着楚青翦认真道:
“师姐英华昭灼,有如青松立雪,凌霄之态,又似玉磬振霜,率性天然,浑无俗世矫揉,我心甚喜,但....”
楚青翦初闻面上隐有喜色,可这‘但’字一出她脸上一白,心思当场急转直下,惴惴不安起来。
而对于面前之人的看法她又过于在意,立马慌了神:
“你...不愿?”
“那倒不是。”
姜阳话头被截了一半,闻言不由错愕,但还是立即否认,跟着道:
“只是...”
尽管二人之间有了个荒唐的开头,但依着姜阳朴素的想法,他毕竟是得了楚青翦的身子,哪怕对方并未主动提过,他还是有一定责任的,故而龙宫换宝中他这才奔前跑后的颇为上心。
他的顾虑并非在此,但拖延无益,于是还是选择挑明:
“只是...我已经应了她人,不能再许师姐,你来晚了。”
商清徵同他结于微末之间,感情甚笃,又是桃枝钦定的道侣,姜阳自然需要尊重她,可同时也得顾着楚青翦。
他亦不愿两头欺瞒,做那朝三暮四之徒,那只得摆明车马了。
楚青翦一听顿时放松下来,但还是没有舒气,意外的同时心头涌起好奇来:
“我能知道她是何方神圣吗?”
提起商清徵,姜阳脸上浮起笑容:
“她从竹林深深而来,自烟雨泷泷而去,也是宗内弟子,拜在曦雨峰。”
“哦?癸水九亥法道?”
楚青翦惊讶了,她自然知道这极为出名的外门仙峰,只是没想到这近水楼台还是被旁人得了月,可她并不气馁,抬头舒出胸中气,放松道:
“我道是如何了,只要师弟不厌烦我便好。”
这下轮到姜阳惊诧了,他已经同楚青翦言明了一切,不曾想得来这个回答,不由道:
“师姐你不介意?”
楚青翦听后秀眉微蹙,疑惑道:
“她来的早的都未发话,我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这是重点吗?
姜阳不由瞠目:
“这...这对么?”
“有什么不对。”
楚青翦双手抱胸振振有词:
“我与师弟你又不是凡间的夫妻,谁也不必绑着谁,只是结成修行上的道侣罢了,志同则道合,不合则离分,别说是一两位,若你成就神通,贵为紫府,纵是结下几十位也无人理会,更无人管束。”
姜阳这下傻眼了,不曾想自己竟然成了‘老封建’,他远离俗世,对于一些风俗伦理只是耳闻,哪里能够知晓像楚青翦这般仙修嫡系的心中看法。
作为族修出身,这种情况楚青翦从小可见的太多了,家中父辈哪个不是妻妾成群,极力繁衍,欲要生出灵窍子,若不如此仙族又该如何存续,世道又如何轮转,靠天上掉吗?
尽管楚青翦自己也是嫩雏一个,但不妨碍她说教姜阳,此时她神色如常,掩盖住怦怦心跳:
“阴阳和合,乃天道法则,纵然是金丹真君亦有血脉后裔,为何要羞于启齿?”
这话说的理直气壮,仿佛真正羞涩的不是她自己,如今旧事重提,楚青翦显然还是没放弃欲要一个子嗣的想法。
姜阳被她一套组合拳打的晕头转向,情爱被消解,仿佛一切都成了修行事,但还是把握住了重点,那便是女儿心。
女人心思如海深,女修就更加不可度量了,这嫉妒心一起,其间一旦发生了什么冲突,恐怕山崩地裂都是轻的了。
白棠平时住在她心里,两人的心意联通他尚且猜不透,更别提旁人心思了,他摇了摇头道:
“师姐的意思我懂,可一山不容二虎,若是相争必有一伤,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哼....谁要和她争。”
楚青翦轻哼一声,抬了抬光洁的下巴,恢复了以往的姿态:
“若是握不住你的心,那便算我没本事。”
……
天光微斜,朝阳裂衣破土刚露出一个笋尖。
不久便凸出饱满的圆弧,颤颤巍巍,照亮了整座山脉,划出了一道惊心动魄的曲线,引人入胜。
从怀瑾嘤咛一声从暖阁中走出来,揉了揉眼乖乖走到蒲团前跪坐,开始了惯例的早课。
道典功诀于心中流淌,她默默念罢,复又行功。
不多时她再起身,掐着诀持着咒,于崖边施展那《周流祈雨术》,顶着朝阳不时唤出几片雨云来,淅淅沥沥的落下些灵水冲刷植被。
如此反复,将浑身法力折腾无几,直到自己精疲力尽,这才擦了薄汗收拾起衣衫来。
刚往嘴巴里投入一颗灵丹,抬头就见师尊回来了,她连忙行礼问好。
可今日的师尊仿佛没听到她的问候,只是一屁股坐在蒲团上,端起茶盏一气饮了下去,颇有些鲸吞气势,让从怀瑾看呆了眼。
只见自家师尊稍稍喘匀了气,两颊上满是尚未消退的红晕,眼神发直放空,她一连呼唤了几声才回神。
从怀瑾看着师尊这副怪模样,一脸担心问道:
“师尊你怎地一身衣衫不整的裙裳扮相,没事吧?”
楚青翦听罢身子一僵,不由转过身拿住架子,没好气道:
“大人的事情,女娃儿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