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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7章 开宗立派

    三月中旬,成都府,嘉州,黄湾镇。

    天边一片朝霞,云层红透,漫天金光,小镇上的人们起床劳作,镇子上唯一的酒馆刚刚开门,刚刚修建好的水泥路上传来了马蹄哒哒的声音,小二哥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睡眼,随即目光瞪的老大。

    一名浑身黑衣,周身绣着浅淡祥云纹,脚踩白底皂面官靴,腰间缠着牛皮革,头发用红黑相间的发带箍裹,垂下两条红丝的年轻人出现在道路尽头,手中握着缰绳,牵着一匹青骢马。

    那马鬃毛飘逸,毛色发亮,掌上还钉有蹄铁,一看就是军马,足以证明来人来历不凡。

    只是他……她……呃……

    说他是男人吧,长相过于秀气了些;说她是女子吧,气质又过于英武了些。

    山脚下的黄湾镇,正值桃花含苞欲放,朵朵粉嫩装点枝头,清风吹来一阵馨香,漫天草叶轻舞,炊烟从缝隙里布满青苔的瓦片上升起,恰如当年里阳镇上的大地飞花。

    “小二哥,来碗茶。”

    “啊……”

    来人停在了刚开的酒馆前,一边在马桩上绑缰绳,一边对着还在发愣的小二哥讨茶喝。

    掌柜的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脚踢在小二哥的腿上:“呆头呆脑的,没听见客人吩咐么?还不快去!”

    骂完自家伙计后,他有川剧变脸似的堆起笑容,双手拱在一起对着这名俊秀异常的客人说道:“客官莫要见怪,小地方出来的孩子,没见过世面,快快请进~”

    那人轻笑一声,摆手示意无妨。

    谁还不是从小地方出来的呢?

    酒馆不大,空气中还有一股尘土和腐草的气息,可能是刚开门,捂了一夜的缘故。掌柜的把这人请进门来坐下后,又忙里忙外,把酒馆的几个窗户挨个打开,用黄竹竿支撑了起来。

    屋子里一下就亮堂了,外边的微风吹进草堂,憋闷的感觉消失不见,心旷神怡。

    地面上是硬土,没有木板铺就,更别说石砖了。堂内五张旧木桌子,每张桌子又有四条长凳,掌柜的正在用破布擦拭柜台上的尘土,旁边立着好几个大酒缸,有大有小,红色的菱形纸上写着大大的“酒”字。

    “来喽~~”

    去而复返的小二哥肩上搭着白布,手里托着一个托盘,来到靠窗的客人身边后,将茶碗放在桌子上,又握着铜壶,沏上一壶浑茶。

    “您慢用~~”

    客人单手端起茶碗,看了一眼碗底的茶叶后,将嘴搭在碗边,轻抿了一口,随即心情舒畅的放下,抬头看向外面的街道。

    行人挑担扛锄,三三两两有说有笑的下地干活;妇人背着包袱,牵着孩童,小小的人儿手中握着印刷的书本,正在摇头晃脑的忘我诵读。

    “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客人听得出神,俊秀的脸上不自觉的浮现出一丝笑容,嘴角上扬,柔美和英俊集于一身,说不出的恣意潇洒。

    店里暂时没有旁人,热情大方的掌柜便熟络的跟眼前唯一的客人聊了起来。

    “客人不是本地人吧?”

    “嗯,在下并非成都府人氏。”

    “呦!那挺远啊……冒昧问一下,到此有何贵干呐?寻亲还是访友?”

    “都不是,有位长辈曾对我说过,此处风景秀丽,山峦错落,人间星河,故而慕名前来一观。”

    掌柜的听到这话后愣了愣,这破地方有那么好?我在这生活了四十年,我啷个不知道嘞?这里除了竹子就是猴子,还有个锤子哟……

    “呵呵……呃……呵呵……”

    纵使掌柜的善于交际,此刻也有些搭不上话茬。他既不想告知实情,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失望,又不想昧着良心骗人家,让远人对本地人的印象变差,影响家乡风评。

    “掌柜的!一坛好酒,一壶雪芽,酒豆肉片,再来两碗饭!哎,要现卤的,不要拿腊肉搪塞大爷!”

    就在这时,又有两名风尘仆仆的远行人闯进了酒馆草堂,这两人一看就是熟客,对酒馆里的情况颇为熟悉。

    他们的到来,及时解救了掌柜的尴尬处境。

    “哎呦,张爷!徐爷!快请坐,这就来,这就来!”

    掌柜的虚引着二人坐下后,立刻就转去后面准备了,二人自顾自的坐下后,卸下挂在脖子上的范阳帽,解下腰间的配刀,这才双手枕在桌子上互相交谈了起来。

    “哎,看到嘉州城的告示了吗?官家龙御归天了!新帝登基,年号叫什么来着?那俩字我还不认识!”

    “看到了,别说你了,我也只认得第一个字,是个‘景’字。”

    独自坐在窗边的客人,听到他们二人的谈话后,脸色微怔,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她见过官家,严格来说,她甚至还参与过大郑王朝最初的建立。

    那一晚的汝南文府,宾客云集,热闹非凡,繁华如梦。

    转头空,归去一捧黄土,不知不觉间,已经十余年了啊……

    “是‘景祐’,在下昨日才从嘉州采买回来,也看到了。”

    掌柜的掀起帘子,抱着一小坛酒从后面出来,给二人分别放了一只酒碗,而后拨去封塞,“吨吨吨”的倒下,碗里立刻聚起了酒花。

    那二人对视一眼,连忙齐齐看向掌柜:“哎,掌柜的,“景祐”是个什么意思啊?你知道吗?”

    掌柜的闻言笑道:“我哪里能晓得?做不过是皇帝老子给自己装点的门面,与我等又有何干?日子不还是照常过?”

    坐着的其中一人说道:“哎——话不是这样说,我儿子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更别说是改朝换代这种头等大事了,如何能不与你我息息相关?”

    “砰!!”

    几人正闲谈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走进来三个手持棍棒和斧头的汉子。看几人的穿着打扮,应该是闲散的村夫懒汉,神情倨傲,横眉冷对,一看就知道来者不善。

    最后又进来一人,身材壮硕,袒胸露乳,只挂着一件脏污白褂,染的发黄。他肩上扛着一口九环大刀,脸生横肉,眉须皆张,显然是不好惹的主。

    “老魏头,你好不识数!爷爷们许久才下山一趟,你也不来出门迎接,却在这里与人闲话?”

    掌柜的一看到这几个人,瞬间就苦下一张脸来,赶忙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卑躬屈膝的拱着手上前,小心翼翼的陪笑道:

    “哎呦呦,什么风把宋爷您吹来了?不知您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该死该死!您快坐,兄弟们都坐啊,牛肉早在后灶卤好了,就等各位大爷来呢~这就给您去取~”

    “哼!量你也不敢怠慢我等~”

    领头的“宋爷”冷哼一声,随即一把推开掌柜的,看了一眼那两名远行客放在桌上和凳边的佩刀,露出一丝忌惮的神色,随即默不作声的向着后面的桌子上走去。

    那二人坐在桌边,冷冷的看着他们四个落座,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争锋相对的意味,颇有一股剑拔弩张的势头。

    “张爷”和“徐爷”为什么会关心官府的告示?因为他们正是官府中人,本地衙役。新帝登基的消息于他们而言,说有关系也关系不大,可要说完全没有关系,倒也不是。

    所以他们才会谈论此事。

    那这位“宋爷”又是什么来头呢?

    当年蜀中大乱,种平率领郑军越过剑门关,一路南下平定西川,又对保守派的世家门阀大开杀戒,以暴制暴,强硬镇压,才换来如今的太平繁华。

    但阳光总有照射不到的地方,在州县治下的偏远地方,还有不少像“宋爷”这样的个体户,不是落魄的富户,就是旧蜀的逃兵,扯两三个游手好闲的懒汉作喽啰手下,啸聚山林,欺男霸女,横行乡野。

    吃饭不给钱那都是素质好的。

    “宋大勇,如今正是国孝期间,劝你最好还是收敛着点,不然就是逃上峨眉峰顶,官府也有办法收拾你!”

    “徐捕快,这话说的也忒没道理,你来吃酒,我也来吃酒,又没犯王法,如何说我不收敛?”

    “哼!”

    徐爷和张爷警告似的瞪了宋爷一眼,便不再理会他。宋爷冷笑一声,也不再看二人,而是把目光看向酒馆里另外一桌客人。

    嘶……

    “哎,小子,你男的女的?要是女的,一会就跟爷爷上山,做个压寨夫人,保你吃香喝辣!要是男的……男的就跟着爷爷快意恩仇、纵马江湖。你这长相,一定能哄来不少小姑娘,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哈哈哈~”

    张爷和徐爷这才注意到这名最先进店的客人,也不禁为她的相貌感到震惊。

    “哎,我大哥跟你说话呢,你聋啊?”

    这世上,总有人以为脑袋是可再生资源,见这人不予理睬,当即就有霸道惯了的小喽啰看不顺眼,走上前去,伸手就要拨她。

    洁白无瑕的面容微微一凛,雪白透亮的眸子中瞳孔向眼角一斜,这人一把抓住喽啰伸过来的手,顺势一肘顶在他的肋间,继而抓着脖子用力一甩,便将他摔翻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土飞扬!

    “啊……啊!!”

    喽啰跌在地上,捂着腰侧痛苦的哀嚎起来,剧烈的疼痛让他面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起来,额头和鬓边渗出冷汗,咬牙切齿,身子弓成一团。

    堂里众人齐齐站了起来,脸上俱是震惊之色!

    一言不合就动手,根本不多说一句废话。再看穿着和气质,明显不是寻常人家。

    宋爷也被她浑身上下透露出来的凌厉气质和不凡身手震慑住了,不敢轻易再上前试探。多少山贼流寇,就是因为一时的意气之争才被抓被杀,在江湖上混,既要能打打杀杀,也要会察言观色,不用脑子,根本活不过三秒。

    土匪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好吧!

    “阁下……”

    他刚要出言交涉,却被街上传来的隆隆马蹄声打断了问话,只听得店外人喊马嘶,声音嘈杂。不一会儿,两个身穿铠甲的军将闯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名身穿红色官服的胖官员。

    张爷跟徐爷当即就“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这名红衣官员他们不认识,但远远站在门口,跟孙子一样小心翼翼的嘉州知州,他们还是认识的。

    在大郑,能穿红色官服的,最低都是五品,混的最差的,也是地方州府里的刀枪炮。

    这名官员一进门压根没看其他人,径直来到女子身前,小心翼翼的拱着手说道:

    “下官成都府皇城司探察使——费业,见过姑娘。谢大人早就传令四方分部,若有姑娘消息,当快马送至汴京。另外告知姑娘,殿帅……殿帅和镇国夫人都很想姑娘,再外面逛累了,就回家吧。”

    听完费业的话后,白千轻叹一声,曾经的那些过往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里阳镇上冲进火海里跳水逃生,镇子郊外被师傅绕树戏耍挨揍,大雨中跪在府门前诚心拜师,与二哥一起为侯府做事时的悠闲快乐,从临颍县意气风发的纵马跃入开封城门,离开时的漫天金光云霞,还有雨中撑伞的那道朦胧倩影……

    她静静的回忆着当初,心中思绪翻涌,却把还在店里进退不得的宋大勇吓得脸色苍白,汗流浃背!!

    我今天没想着抢劫啊!我就是来吃个饭!更何况我平时只求财,不害命啊!

    就算官府闲得蛋疼要抓我,那也用不着出动军队吧!还是全身披甲的!门口那马槊比我的命都长啊!

    我何德何能啊!

    这姑奶奶究竟是哪路神仙下凡啊?殿帅是啥?皇城司又是啥?镇国夫人……虽然依旧不知道是个啥,但是光听名字就知道不得了啊!!

    “费大人,劳烦您带句话回去,就说白千从未忘记师恩,无论走到哪里,都记得师傅的教诲。现在我闯荡江湖,游历四方,很开心,不回去,对大家都好。我也很想念师父跟师娘,想念二哥,想念婉云姐姐。”

    费业踌躇在原地,见白千不愿意回去,还想再劝,可又自觉多事,只好轻叹一声,拱手表示明白。

    之后,他将目光移向白千脚边抿着嘴、流着冷汗,一言不发的喽啰,又抬头看向后面的宋大勇等人,目光锐利如刀,气势也不再亲和,陡然凌厉起来。

    “这些人,要下官帮姑娘处理吗?”

    白千转头看向宋大勇几人,他们全都露出哀求和绝望的眼神,清澈的像大学生,拼命的向白千摇头暗示。

    “不必了,我初来此地,倒是缺两个当地向导,方才谈论间,听他们对此处山岭颇为熟悉,正好请他们帮忙。”

    费业听后,这才用警告的眼神瞪了宋大勇一眼,再次对着白千行礼,随后转身退出了酒馆。

    又是一阵人喊马嘶,来时匆匆,去时如风。

    见到这帮杀气冲天的军将都离开了,宋大勇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浑身瘫软的扶住桌子,强撑着才没倒下。

    还……还活着。

    半个月后,峨眉峰顶向来籍籍无名的尼姑庵,迎来了一名俗家女弟子,以及四个身强力壮的义工。

    他们重修了山门,凿石为阶,在月朗风清的南山顶新修了一座别庵,起名叫做“天花禅院”。

    这名女弟子甚是奇怪,她既不吃斋念福,也不诵经添香,而是要做一件在佛门中相对比较罕见的事情——

    传授武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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