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的目光死死钉在屏幕上,逐字逐句,反复看了三遍。
房间里只剩下他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和终端机箱风扇轻微的嗡鸣。
一时间,百感交集,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的情绪汹涌而来,几乎让他有些站立不稳。
他扶着桌沿,缓缓坐到了那张硬木椅子上。
激动吗?当然!
副省部级!管委会第一副委员长!主持日常工作!
这不仅仅是行政级别的跃升,更是正式进入了战区行政权力的核心圈层!
从一个负责具体工业部门的厅长,一跃成为统揽一座战略重镇全局的副班长,这是何等厚重的信任与重用!
意味着他真正站在了战区行政体系的金字塔顶端,未来只要紧跟战区的步伐,不犯原则性错误,随着战区地盘的扩张和实力的增强,他的舞台和影响力必将水涨船高。
甚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全国秩序得以恢复,以他现在的起点和这份“从龙”的资历,进入更高层级的权力核心,也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
这甚至可以说是因祸得福,混得远比他末世前还好。
毕竟什么千亿总裁,也只是基于公司市值的叫法,实际上捏在手里、真正能完全自己做主的资源,可能也就百亿上下。
而未来如果能够进入核心决策层,每天参与的决策,都是事关千亿、乃至万亿级别的影响。
以前自己参会的级别虽然高、排位也是在前面,但再怎么靠前,也比不上坐在主席台主持会议来得好。
这份肯定,是对他末世以来追随首长、殚精竭虑、几乎熬干心血的最好回报!
首长看到了他的付出,认可了他的能力!
但紧接着,一股强烈的、无法抑制的失落感便如潮水般袭来,冲淡了最初的兴奋。
渝城……
不是夜省管委会那个现成的、顺理成章的副委员长位置,而是千里之外的渝城!
这意味着,他这一年多在夜省苦心经营、协调各方、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些关系、人脉、默契,那些让他能够如臂使指般调动资源推进003工程的无形网络,几乎全部要归零,要放弃掉。
在渝城,他是彻头彻尾的“空降兵”。
蔡安心扎根已久,班子其他成员、各级干部、地方势力……他都需要从头熟悉、重新建立威信和协作模式。
一切又要从零开始,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同样复杂甚至可能更为棘手的舞台上,重新打拼。
这种“剥离”的感觉,让他心里空落落的,甚至泛起一丝苦涩。
就好像一个精心搭建了许久的巢穴,还没好好享受其便利,就被迫要远走高飞,去构筑一个新的。
‘等等……蔡安心?’
想到这里,雷俊的思绪猛地一顿。
‘蔡安心之前不也是从夜省调去渝城的吗?’
‘从夜省副委员长的位置调任渝城,当时还被很多人看作是重用和培养。’
而现在,自己也踏上了几乎相同的轨迹?夜省工业厅厅长 -> 渝城管委会副委员长……
此刻,一个隐约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在雷俊脑海里:
难不成……首长是要将夜省,打造成顾家体系最核心、最牢固的“自留地”?
将像自己、蔡安心这样有能力、有威望、在夜省经营出一定势力的“封疆大吏”或“实力派”,陆续调离夜省,派往其他新开拓或需要重点经营的区域?
而夜省本土,则逐步换上更年轻、更纯粹、与首长个人绑定更紧密的干部,或者直接从复兴军校培养的嫡系中选拔?
这样既能发挥他们这些“老臣”的能力去开拓新疆土,又能确保大后方的权力结构绝对纯粹、忠诚,牢牢掌握在首长手中,杜绝任何可能尾大不掉的隐患?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不仅是简单的人事调动,更是深谋远虑的政治布局,是对整个战区未来权力结构的长远规划!
服从,毫无条件的服从,并且在新岗位上干得更加出色,证明自己的价值无可替代,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想到这些,雷俊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眼中的迷茫和失落逐渐被一种更加坚毅、更加清醒的光芒所取代。
他再次看向屏幕上的命令,看向那个签名和红章。
这不仅是调令,更是新征程的号角!
渝城,工业重镇,战略支点……首长将如此重要的位置交给自己,是信任,更是考验。
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也有更艰巨的挑战。
失落感并未完全消失,但已被一种更为强大的责任感和迎接挑战的斗志所压倒。
夜省的关系网?那是过去的助力,但也可能成为未来的桎梏。
舍弃掉,轻装上阵,在渝城那片同样充满希望和困难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属于他雷俊的功业与网络,这才是真本事!
他关掉终端,拿起桌上已经凉掉的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更加清醒。
随即站起身来走到窗边,望向窗外。
003厂区的灯火在夜色中连成一片,二期工地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黑暗。
这是他一手推动诞生的孩子,如今已能自立!
而他,将要去往长江之畔,参与唤醒另一头沉睡的工业巨兽。
路还长,但方向,已然清晰。
雷俊回到桌边,摊开信纸,他要先给顾司令员写一份简短但态度坚决的汇报,表达坚决服从命令、感谢信任、并誓在新岗位全力以赴的决心。
然后,他要开始列交接清单,并思考前往渝城后,第一个月的工作重点应该放在哪里。
这个夜晚,对他而言,注定无眠。
但不再是因为疲惫或失落,而是因为一种焕然一新的、充满斗志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