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冯鸿德这样为首的武官被捉拿,被其胁迫而随从的轻罪者可戴罪立功。
抄没的所有资产,田产全部归于军屯,分给被强占了屯田,或是田不足数的军户。
田产不够分配,则从抄没的金银珠宝中取一部份,根据账册所记赎回五年内被他们强卖出去的屯田。
这也是薛韶没有让军屯完全处置这部分赃款的原因之一,当地士绅和曹荣、冯鸿德等人勾结,低价买进了不少屯田。
要将这些屯田买回来,就需要当地县衙出面调和。
薛韶是个好官,想要各县县令把这些士绅凑在一起做他们的思想教育,潘筠则是直接让安辰去找各府知府和县令:“告诉他们,给他们三天的时间,从军屯买走的田地原样给我送回来,否则,贿赂官员、侵吞军田是何罪,不用我给他们普及吧?”
“家里要是缺《大诰》,我不介意送他们一本。”
安辰一听,当即去书店买空了《大诰》,然后给各地知府送去,转述了潘筠的话,并加强道:“我们锦衣卫可没薛御史那么有耐心,或者他们想到诏狱一游?”
几天下来,其他地方的锦衣卫已经赶到,安辰现在人手充足,加上有各地受害的军户帮忙,抓人用刑方便得很。
知府们拿到《大诰》,默默地给各县令送去,县令们则给那些在士绅送去。
安辰特意多送了,所以县令们除了给那些名单上的士绅送外,犹豫了一下,还给一些不在名单上的士绅送去,并将安辰的话转告一遍。
盯着他们的军户立刻向锦衣卫们汇报。
安辰冷哼一声:“果然和薛御史说的一样,这里面有漏网之鱼。”
“老大,要不要去查?”
安辰:“不必,抓到证据也就罚钱打板子,能吓住他们,让他们自己吐出赃款就行。”
事实证明,潘筠的吓唬和安辰的手段很管用,三天时间内,薛韶收到了很多退回来的田地,一文钱没花。
薛韶忍不住沉默,看来锦衣卫还是很能吓唬人的。
他看向依旧隐身的潘筠,问道:“你什么时候出面?”
潘筠猛地看向他,警觉道:“你想干嘛?”
薛韶揉了揉额头道:“我能干嘛?你不是要修功德吗?这是多好的一件功德,只要公开,整个广东军民,无不以神代之。”
潘筠:“但你是御史,你主动提起这事,我总有种要踩坑的感觉。”
薛韶:“我们是朋友,工作之余保证你的利益,这不是皆大欢喜的事吗?”
潘筠一脸怀疑:“是吗?”
薛韶肯定的点头:“是啊。”
潘筠想了一下,实在没想到坑点,迟疑着点了点头道:“沈伯修兄弟知道我的身份,如今潮州府军户中已经传遍了,过不了多久广州府这边的军户也会知道,倒不用特别宣传。”
薛韶:“不够。”
“什么?”
薛韶道:“你是国师,怎能如此似是而非的在私底下传?你得光明正大的出现,得轰轰烈烈的出现。”
潘筠:“……”
她干脆靠在椅背上,翘着腿吊儿郎当的问他:“来来来,你说一下,要怎样轰轰烈烈的出现?”
薛韶道:“我拿赃款购进了一批粮食、农具和种子,现在受害名单也都整理出来了,我预计后日在城门外给所有受到不公的军户均田、分过冬粮食、农具以及种子,到时候你现身来看好不好?”
潘筠:“是宋浩不配合,还是焦同不同意你这么干?”
薛韶嘴角微翘道:“什么事都瞒不住你。”
“各府抄家的实际财物和账面上的不符,也不符合他们历来收受的贿赂、侵占的军饷和屯田,宋知府联合焦布政使不许我再动用余下的赃款,还要我交出隐匿的赃款。”
潘筠啧啧两声:“都到了这步,你还不把我招出来?”
薛韶道:“反正都要出现,你不如在众目睽睽下出现,我解开嫌疑,你也收获功德。”
“功德就是民心,你跟我同流合污、狼狈为奸,就不怕朝中的文臣清流们骂你?”
薛韶道:“朝中的文臣清流可有不少敬佩仰慕你,毕竟,你得宠,总比一些内侍得宠要好得多。”
潘筠轻哼一声,不再反对。
薛韶当即准备起来,让人在城门外搭了一个高高的台子。
焦同见了皱眉,忍不住和宋浩道:“我越发看不清他了。”
宋浩道:“如此大张旗鼓,倒像是要收买人心。”
“老师的品德令人高山仰止,薛瑄虽过于刚直,却也令人敬佩,我这世侄,我以为他与薛瑄一样,可先是赃款数目不对,如今又大肆收买人心……”焦同摇了摇头,叹息道:“难道老师一生清誉要毁在此子手上?”
宋浩低声道:“大人何不私下劝一劝?曹荣悄悄让狱卒送出信来,他宝库里消失的金银珠宝,其价值是三个库房的十倍啊,而今,我们也只拿到两个库房的账册,宝库和第三库房的宝物至今没有踪迹。”
焦同紧抿住嘴。
宋浩偷眼看他,顿了顿,继续小声道:“大人,除了曹荣,还有冯鸿德等人,他们家中的财物或多或少有遗失。薛御史审问起来,一副掌握其中的模样,从他拿出的证据看,他也的确早掌握他们的证据,他既能拿到这么重要的证据,那悄无声息的转移一部分赃款不也轻而易举吗?”
焦同:“这么多钱,你以为都是银票?进进出出,人来人往,怎么可能一点动静没有?我一直有些疑惑……”
焦同想到曾从老师和师兄弟们那里听到的一些传言,难道薛韶果真去修道,且学有所成了?
他可是听说,修者是真会袖中乾坤的,国师修有所成,她肯定会。
而薛韶和国师是好友。
焦同没有将自己的怀疑说出口,选择压在心底。
他打算找机会试探一下薛韶。
焦同万万没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出手试探,薛韶就主动给了他一个答案。
九月初五,天高气爽,广州府的军户们齐聚广州城外。
高台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潘筠脚踩锅鼎从天而降,阳光照射在鼎身上反射出强烈的光芒,闪得众人泪光闪烁,差点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