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晚由着顾晏一勺一勺地将粥喂完,又吃了两块温软的山药糕,这才觉得空落落的胃被填满,整个人都暖洋洋的。
“别哭了,我真的没事。”程晚伸手轻轻擦去顾晏脸上的泪痕:“倒是你,好不容易带着奶他们顺利到京,结果还要担心我、为我操心。”
程晚抿了下唇,用指腹轻轻抚摸顾晏右脸上的疤痕,嗓音温柔:“阿晏,辛苦了。”
顾晏跪在床前,仰头以一种献祭的姿态望着程晚。
“辛苦的是你,”顾晏的声音里依旧有些藏不住的哽咽:“听说你被掳走,阿晚,我……我觉得我的天塌了。幸好,幸好你回来了……”
说着,顾晏避开程晚身上的伤口动作轻柔地环住了程晚的腰身,而后将头埋进了程晚的腹部。
“阿晚……”
此刻的顾晏卸下了所有强撑的从容与镇定,只余下最纯粹的脆弱与依恋。
顾晏又喊了一声“阿晚”,然后便什么也没再说,只是用尽全身力气,却又小心翼翼地收紧了手臂。
程晚垂眸看着肩膀微微颤动的顾晏,鼻头骤然泛酸,眼眶有些控制不住地湿润起来。
在他人眼中已经很成熟、很强大的顾晏,如今也不过才双十而已。
顾晏的脆弱,除了她,应是再无人可以看见了。
“我在呢,我就在这里。”
程晚用左手一遍又一遍,轻柔地、安抚地梳理着顾晏脑后的发丝,像是在安抚一头受惊后归家的猛兽。
良久,顾晏的情绪终于平复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起身,依旧维持着这个姿势,声音闷闷地从程晚身前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饿不饿?可还要再用些点心?或者……喝点水?”
程晚摇头,指尖轻轻点了点顾晏的后颈,带着笑意:“不饿了,倒是你,跪了这么久,腿不麻吗?快起来。”
顾晏这才缓缓抬起头。
烛光下,他的眼眶依旧泛着红,那双总是清冷沉静如寒潭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程晚,像是要将她的模样更深、更深地刻进心底。
“不麻。”顾晏仰着头,眸光炙热而虔诚,“阿晚,你亲亲我吧。”
烛光“啪”地炸开一朵灯花,程晚长睫低垂,她看着顾晏仰起的脸。
那上面有清晰的疤痕,更有毫不掩饰的、滚烫的祈求。
程晚的心再次软得一塌糊涂。
她没有丝毫迟疑,微微倾身,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轻柔地印在了顾晏的额头上。
顾晏闭上了眼睛,长睫颤动,环在程晚腰间的手臂,不自觉地又收紧了些,却又在下一刻意识到什么,迅速放松了力道,生怕弄疼程晚。
程晚的唇在顾晏的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接着,将唇依次印在顾晏的左右眼皮上、鼻头,最后将唇与顾晏的唇角贴合。
“我很抱歉,总是让你担心。”
顾晏睁开双眼,摇了摇头,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将脸重新埋进她的腹部,闷声道:“阿晚,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是的,在顾晏心里,即便是顾煜,也没有程晚更重要。
顾煜是至亲,是责任。
程晚是挚爱,是归处,是信仰……
程晚任由顾晏抱着,手依旧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发。
屋内静了下来,只剩下烛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两人交织的、平缓的呼吸声。
过了好一会儿,顾晏才像是终于汲取够了力量,慢慢松开了手。
他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就着跪姿,伸手从旁边矮几上取过温着的茶壶,倒了半盏温水,自己先试了试温度,才小心翼翼地递到程晚唇边。
程晚就着顾晏的手,小口啜饮了几口温水。温热的水流滑过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
看程晚喝完,顾晏将茶杯放回原处,这才缓缓站起身。
大约是跪得久了,顾晏起身时膝盖处传来细微的、骨骼摩擦的轻响,身形也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程晚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只是眉眼带笑地望着顾晏。
顾晏走到炭盆边,用火钳拨了拨里面的银炭,让火燃得更旺些,暖意更均匀地弥漫开来。
“睡吧,”顾晏俯身,在她程晚额上落下同刚才一样轻柔的一吻:“我守着你,等你睡着再走。”
程晚确实有些困倦极了,她没有坚持让顾晏立刻去休息,顺从地躺下闭上了眼睛。
顾晏在床边坐下,就这样安静而专注地看着程晚,听着程晚的呼吸很快变得绵长平稳。
顾晏替程晚再次掖了掖被角,而后轻轻起身。
转身的瞬间,顾晏的眸色骤深,杀意与狠戾从眼底漫出。
不急。他想。
阿晚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账,可以慢慢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