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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28火耗?

    其实自古以来,华夏文明都绝对是东亚地区的杠把子,不仅经济上周边藩属都受制于大明,在文化方面受到的影响更大。

    别看南洋很多国家都选择信奉伊斯兰教,但除开宗教,大部分习俗多多少少都受到华夏的影响。

    只不过,当中国开始闭关锁国以后,这样的影响才开始减弱。

    到了近现代,更是开始逆转。

    或许是长时间被华夏列为藩属的原因,即便在经历长达数百年的殖民统治后,他们依旧对华夏保持着戒备的心思。

    魏广德想拉一些外藩之人进入大明官场,不是崇洋媚外,而是防备打开的国门再度被关上。

    不知道为什么,历史上这些超级文明或者说超级大国,惟独只有中国曾经数次关闭国门,而欧亚非大陆交界产生的大帝国,往往一直都是保持着很大的开放性,把他们的文明传播到世界各地。

    伊斯兰教国家,或者说穆斯林世界,在后世地球有二百多个国家的情况下,有49个穆斯林为主要群体的国家,其中有22个是阿拉伯国家,占到国家总数的四分之一。

    可以看到,在联合国该是多么巨大的一个势力。

    抛开阿拉伯国家不提,剩下的穆斯林国家中印尼、巴基斯坦、印度和孟加拉过,都有上亿穆斯林民众存在。

    而华夏文明影响的,主要还是在周围几个国家而已。

    可见,真正要传播华夏文明,绝对不是打开国门把人请进来,而应该是多多的把人往外送。

    通过派出去的人,潜移默化影响周围的人,才能更好的传播华夏文化,而绝对不应该是把人引回来。

    文明,还是纯粹的好。

    至于魏广德为什么引入利玛窦,自然是为了推动西方的科学知识在大明的传播。

    如果由他来操作,虽然也可以做好,但总是缺乏一个由头,连魏广德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开这个头。

    有了利玛窦情况就不同了,他为了传教,必然不遗余力的推销西方的知识,以此显示西方文明不属于东方文明,由此让大家对他的宗教感兴趣,进而成为信徒。

    说到底,要让人信奉西教,先得体现出西教的优越性。

    其实,利玛窦在大明已经注意到,大明对实用性知识似乎并不纯粹,偏理想型,他们不追求寻找事务本质,喜欢用些玄之又玄的东西来搪塞。

    而在西方,他们喜欢刨根问底,弄清楚其内在的逻辑。

    魏广德离开乾清宫,回到内阁后,次辅申时行很快就得到消息过来。

    “首辅大人,陛下那边怎么说?”

    申时行进来相互行礼后,就开口问道。

    “先坐吧。”

    魏广德让申时行坐下后才笑道:“陛下圣明,并没有如许国那样的想法,依旧选择按照早前内阁定下的步骤,诸部削弱蒙古为主。”

    “如此最好,我其实也担心陛下看到蒙古虚实而做出北伐的决定。”

    申时行其实没有说的是,他在看到报上来蒙古的底细后,特别是想到这百万蒙古人现在就聚集在长城以北百里范围内,他也曾经有发兵,彻底铲除草原威胁的打算。

    “想来这年前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什么事儿了,今晚不妨召集同僚来我府上痛饮一杯,算是新年前我们阁臣的一次聚餐,汝默以为如何?”

    成为首辅,魏广德已经不方便在外面喝酒,所以一般都是选择在府中设宴,或是其他别院里宴请宾朋。

    不像过去,他还可以和同僚一起勾栏听曲。

    当然,陪侍的都是从教司坊里挑选的姑娘,和在外面没什么区别。

    实际上到了一定地位,许多官员都会从教司坊里带人回府伺候,虽然朝廷明令禁止。

    “也好,佳节前后,大家的宴席也都排满了,咱们早点聚聚是好事儿。”

    申时行笑道。

    此时距离新年没几天,一些清闲的衙门实际上已经和封衙差不多,也就是少数衙门的事儿还忙不过来,没心思考虑过节的事儿。

    “是啊,昨儿个回府,管家给我看了后面几天的安排,江西会馆、九江会馆都分别安排了酒席,款待来京参加科举的士子,相信大家都一样。”

    魏广德苦笑道。

    明年是万历十一年,又是大比之年,此时京中各地会馆已经住满了来京参加会试的举子。

    会馆住不下,城里的旅社也都住满,许多人都不得不求宿到城里寺庙道观之中。

    “明年会试主考,陛下是否有中意之人?”

    申时行这时候忽然问道,既然都说到明年的会试了,他自然要问一句。

    魏广德摇摇头,说道:“陛下并未言说此事,不过想来余有丁、许国等人,都有可能。

    倒是你我,最近两次会试,怕是都轮不到我们了。”

    “呵呵,他们三人,至少可以主持两次会试,确实没我们的机会。”

    申时行点着头苦笑道。

    其实主持会试主要是责任重大,倒是个休息的好时候。

    是的,作为会试主考,那半个月虽然被关在贡院里,但什么事儿都不用考虑。

    而所谓阅卷,也不是他们这些大总裁要考虑的,他们能看到的都是各房挑拣出来的考卷,只是简单的排个名次,甚至名次都是一起讨论出来的结果,大总裁只负责拍板。

    那真的是轻松至极。

    当然,如果发生科举舞弊,那就不得了了,丢官罢职都很正常。

    当然,主要还是看皇帝的心态,就比如李东阳当年主持的会试,结果就曝出舞弊大案,不过他不也没什么大事儿。

    好吧,就是唐伯虎涉嫌的科举舞弊之事,如果他能进官场,李东阳就是他的老师。

    申时行听出来了,如果万历皇帝咨询会试主考,魏广德应该会推荐余有丁担任这个职务,这自然也很符合申时行的想法。

    又闲聊一阵,申时行起身告辞,临出门前笑着对魏广德小声道:“这新进了几位,我和首辅大人倒是都轻松了许多。”

    “呵呵.”

    魏广德只是一阵轻笑,随即送他出门时又说道:“既然汝默回去,不如顺带就把今晚宴会之事带给三位同僚,我这就让人回府通知,做好今晚的准备。”

    “好,这事儿我去做。”

    申时行也不矫情,马上就说道,“不过明年岁末我们内阁聚餐,就轮到我了,倒是可以定下个规矩,内阁轮流做这个东道。”

    “好。”

    魏广德点头笑道。

    送走申时行以后,魏广德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寻思着当下大明的环境。

    南边跳的最欢快的缅甸已经被李成梁带兵镇压了,而当下蒙古所表现出来的力量,对大明已经不构成实质性威胁的前提下,大明其实最大的危险就是天灾。

    仔细回忆一番,嘉靖年间各省连续的旱灾洪灾在万历年已经结束,最近两年倒是少见的风调雨顺。

    而之后呢?

    明朝最后北方基本都烂了,而最开始的原因就是连年旱灾,加之有晋商大规模走私粮草出关,加剧了北方的饥荒。

    其实,如果没有走私到关外的粮食,南粮北调大明还是勉强能够维持下去的,虽然朝廷也有可能被拖垮,但也不至于让辽东女真崛起。

    打击晋商?

    人家现在可没犯什么大错,最多就是走私锅碗瓢盆和盐茶去草原,换回草原的牛马和羊毛。

    就算处理,也不会多重。

    至于辽东女真,一二十年内应该不会对大明朝构成威胁。

    至于三十年以后,谁也不知道。

    没有了努尔哈赤,天知道会不会出现其他哈赤。

    应对天灾,朝廷必须制定一条完善的措施,比如从江南甚至南洋大规模进口粮食弥补国内不足。

    外购粮食,朝廷就得拿得出银钱才行。

    说到底,解决大明朝的问题,钱财才是最重要的。

    收拢各部账本尽入户部,朝廷才能知道国库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倭国的金山银山可以为朝廷储备大量钱财,只要善加运用,撑过那几十年问题应该不大吧。

    魏广德思考着的时候,门外,芦布带着刘守有出现在屋檐下。

    “刘指挥稍候,我进去通报。”

    “多谢。”

    芦布算刘守有的下属,不过此时两个人都是心照不宣,似乎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芦布进屋,就对魏广德说道:“老爷,锦衣卫刘指挥来了。”

    “请他进来。”

    魏广德淡淡说道。

    很快,芦布就把刘守有带进值房,随后很快有从外面端来茶水,这才退出去。

    而此时魏广德恍如未觉般,只是静静翻看着刘守有今天送来的折子。

    “呵呵.好得很,我记得半年前朝廷才下发给的文书,言明了过去衙门收取的‘脚钱’已经并入役钱之中,各地不准再继续征收。

    还有,朝廷已经定下钱法,明确了铜钱和银钱的兑换,全国通行官铸万历通宝,徽州府谁给他的胆子还敢征收火耗,他们收了官铸钱再自己炼制成钱吗?”

    魏广德已经把那折子直接甩到茶几上,左手忍不住抬起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他和张居正推动的“一条鞭法”执行不过两年,下面各地就冒出许多应对之策。

    脚钱,就是过去官府收取实物赋税后将这些粮食或者商品集中运输到各地府库发生的运输费。

    这笔费用,其实过去都是摊在徭役中,让民夫农闲时运送,抵当年的徭役份额。

    不过之后,有些地方就把这种简单的徭役折银收税,不再征调民夫进行运输。

    这笔杂税,就是官吏口中的脚钱。

    至于火耗,魏广德压根就没想到在他统一了大明的钱法以后,居然官员们还是想了出来。

    要真在各省出现火耗,他铸钱币出来干嘛。

    好在现在只是在徽州府出现了苗头,魏广德这时候都懒得去过问徽州府是谁的人在看着,他已经怒不可遏。

    “必须掐死这个苗头,绝对不允许其他地方再出现火耗这种杂税,禁止地方上一切杂税。

    加税可以,都给我报内阁来,票拟批红了才算数。”

    恶狠狠说完,魏广德起身对着门外喊道:“芦布,派人去请户部张尚书来一趟。

    晚点你也知会一声其他几位阁老,来我这边有要事商议。”

    “是。”

    芦布只在值房门口露个头,答应一声就跑了出去。

    “首辅大人,我们还收到消息,刚刚复职的南京户部郎中赵用贤也发觉此事,可能会递奏疏上来弹劾。”

    刘守有又小声说道。

    “赵用贤,我记得他,当初因为弹劾张江陵不守孝道被罢官的那位。”

    魏广德微微点头,随即又听到刘守有小声说道:“徽州府可是许阁老老家,他怕是也知情。”

    “嗯?确定吗?”

    魏广德微微皱眉,马上追问道。

    “徽州府上上下下和许阁老府上来往甚密,而且征收火耗,其府上不可能不知道。”

    刘守有只是小声提醒道。

    其实,根本不用他回答,魏广德也能明白其中道理。

    就好像江西布政使司和九江府的一举一动,他家里就不可能不知道。

    “据下面的回报,赵用贤发觉徽州府之事已经有三月,期间曾有许阁老的书信送到南京赵大人府上。

    不过赵用贤那边,似乎并未就此停手,户部依旧派人前往徽州府收走账本。”

    刘守有又小声说道。

    这里面很多事儿,锦衣卫只是记录了,但双方书信内容并不知晓,所以不能确定到底说了什么。

    但是赵用贤在查徽州府收取火耗的事儿却做不得假,毕竟南京户部去了人,封了账,这就是要处理的意思。

    “下去盯着许国,此事暂不要声张,看看赵用贤是否会顶住压力上奏此事。”

    魏广德果断改变主意,一开始他打算直接内阁就以锦衣卫的奏报把事儿定性下来,果断处理徽州府官员。

    现在好似里面牵扯到了内阁阁臣,还是新进阁臣,这个就得稍微缓缓。

    最起码,头炮不能是他来打。

    如果赵用贤上奏弹劾,他再顺势推动,似乎更为恰当。

    看到芦布回来,魏广德急忙又叫他进来。

    “阁臣那边暂时不必通知,等张尚书来了直接来我这里就行。”

    听到还没有知会其他值房后,魏广德果断吩咐道。

    “我记得当初赵用贤和吴中行他们被罢官时,许国还曾送他们玉杯和犀角杯。”

    魏广德小声问道。

    “确实有这事儿,当时许大人是朝中少有赞许他们作为的官员。”

    刘守有小声说道。

    当初那事儿,魏广德这边官员都保持缄默,所自然没有出面护那些得罪张居正的人。

    “看看许阁老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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