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咸阳的官道上,秋风萧瑟。
赢尘四人策马疾驰,身后烟尘滚滚。补天石与造化玉髓贴身收藏,与残存的镇魔碑本源相互呼应,在胸口处形成一个微弱的暖流,如冬日残烛,却顽强不熄。
距离云梦泽封印松动已过去一月,距离三年之期还剩两年零十一个月。时间,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赢兄,进了咸阳城,你打算先做什么?”项羽纵马并行,声如洪钟。这半月同行,他已被赢尘的见识、胆略折服,加之范增私下提点“此人乃真龙,当早结善缘”,项羽心中已将赢尘视为可交之人。
赢尘目视前方,咸阳城的轮廓在地平线上逐渐清晰:“先回镇魔司。月璃还在等我,徐元前辈也该等急了。然后……”他摸了摸自己胸口,“修复镇魔碑。”
“在咸阳修复?”非攻蹙眉,“动静太大,恐惊动宵小。”
“不在咸阳。”赢尘早有打算,“在骊山。那里是始皇陵寝所在,地脉汇聚,且有重兵把守,相对安全。更重要的是……”他顿了顿,“骊山之下,有我需要的东西。”
“何物?”
“地火灵脉。”赢尘道,“补天石性属金,需以火炼;造化玉髓性属水,需以土培。骊山乃秦岭支脉,下有地火,上有厚土,是修复镇魔碑的最佳地点。”
范增抚须点头:“不错。昔年始皇选骊山为陵,据说就是因为那里是九州地脉枢纽之一。赢公子思虑周详。”
说话间,咸阳城已近在眼前。守城将士远远看见赢尘,立即大开城门,单膝跪地:“恭迎大都督回城!”
赢尘下马,扶起为首校尉:“不必多礼。蒙将军可在城中?”
“蒙将军昨日奉诏入宫,至今未归。”校尉低声道,“不过月璃宗主一直在镇魔司等候,吩咐说若大都督回来,速去见她,有要事相商。”
赢尘心头一紧。月璃向来沉稳,用“要事”二字,定非小事。
“项兄弟,范先生,非攻姑娘,你们先随我去镇魔司歇息。待我见过月璃,再做打算。”
“你自去忙。”项羽摆手,“我等正好逛逛这咸阳城,看看这天下第一都城的气象!”
镇魔司,后园。
月璃独坐亭中,面前摆着一副棋局,黑白交错,杀机暗藏。她执白子,却迟迟不落,目光游离,显然心不在焉。
“月璃。”赢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月璃猛然转身,见赢尘风尘仆仆却安然归来,眼中闪过一抹如释重负,但随即被凝重取代:“你回来了。事情可顺利?”
“补天石、造化玉髓已得。”赢尘在她对面坐下,将儒家文庙之行简要说了一遍,隐去了胡亥的真实身份——此事太过骇人,他需当面禀始皇后再做定夺。
月璃听完,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你看看这个。”
赢尘展开,是蒙毅的笔迹,字迹潦草,显然写得匆忙:
“赢尘吾弟:见字如面。陛下病重,太医束手。胡亥侍疾左右,隔绝内外,连我也难见圣颜。朝中暗流涌动,李斯似有异动,赵高余党蠢蠢欲动。你速归,迟恐生变。又:黑冰台密报,徐福未死,现身东海,似在联络海外散修,图谋不轨。万事小心。兄蒙毅手书。”
赢尘合上密信,脸色凝重:“陛下病重……是什么病?”
“太医说是‘风寒入体’,但我觉得不对。”月璃压低声音,“我暗中探查过,陛下体内有一股阴寒之气,与当年阿房夫人所中的‘岁月枯’有七分相似。”
赢尘瞳孔一缩:“你是说……有人对陛下下咒?”
“十有八九。”月璃点头,“而且能瞒过宫中禁卫、太医令,在陛下饮食中下手的,定是亲近之人。”
胡亥。赢尘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若胡亥真是蚩尤残魂转世,又有“黄泉”支持,对始皇下咒完全可能。但始皇既然知道胡亥身份,为何还会中招?是故意为之,还是……
“我要进宫。”赢尘起身。
“不可。”月璃拦住他,“现在宫中是胡亥的天下,你贸然进宫,等于自投罗网。蒙将军信中说了,胡亥隔绝内外,连他都见不到陛下,你如何能见?”
“那难道坐视不理?”
“当然不。”月璃眼中闪过睿智,“你现在最该做的,是修复镇魔碑,恢复实力。只有你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能破局。至于陛下那边……”她顿了顿,“蒙将军已在暗中布置,我会让阴阳家在宫中的暗线设法传递消息。当务之急,是你必须尽快重铸金丹。”
赢尘冷静下来。月璃说得对,没有实力,一切都是空谈。
“好,先去骊山。”
当日午后,赢尘、月璃、项羽、范增、非攻五人悄然出城,直奔骊山。为掩人耳目,他们扮作商队,绕道而行,傍晚时分抵达骊山北麓。
始皇陵尚未完工,但地宫已初具规模。守陵的是蒙恬麾下的“骊山军”,统领王贲是王翦之孙,与蒙毅交好,早已得了吩咐,将赢尘等人秘密引入一处偏殿。
“赢大都督,此地是地宫东侧‘火室’,下有地火灵脉引出,本是用来烧制陶俑的。”王贲是个粗豪汉子,说话直来直去,“蒙将军交代了,您需要什么,尽管开口。这骊山军中,都是自家兄弟,放心用。”
“多谢王将军。”赢尘抱拳,“我需要在此闭关三日,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另外,请将军加强警戒,尤其是防备……宫里来人。”
王贲神色一凛:“末将明白!”
偏殿内,赢尘取出补天石、造化玉髓,又让月璃布下阴阳隔绝大阵,非攻在外围布置机关陷阱,项羽和范增则负责警戒。
“开始吧。”赢尘盘膝坐下,将两样宝物置于身前。补天石五彩流转,造化玉髓温润生光,而他胸口处,那缕镇魔碑本源如萤火般浮现,微弱却坚定。
月璃站在阵外,眼中满是担忧:“赢尘,重铸碑灵凶险万分,稍有差池便会魂飞魄散。你……一定要小心。”
“放心。”赢尘对她笑了笑,“我还要留着命,与你一同看这天下太平。”
月璃脸一红,别过头去,却没反驳。
赢尘收敛心神,运转《金丹重铸术》与《道胎种玉诀》。这两门秘法一刚一柔,一外一内,正好对应补天石与造化玉髓的特性。他先以《道胎种玉诀》在丹田内重塑“道胎”——这是一个虚幻的胚胎,以自身精血为基,以造化玉髓的生机为引,缓缓成形。
过程痛苦无比。丹田本已破损,此刻强行重塑,如钝刀刮骨。赢尘额头渗出冷汗,却咬牙坚持。他能感觉到,造化玉髓的生机如春雨般渗入丹田裂缝,缓慢修复着根基。
三个时辰后,道胎初成。赢尘不敢停歇,立即运转《金丹重铸术》,引地火入体,煅烧道胎。地火狂暴,稍有不慎便会将道胎焚毁,但赢尘以《炎帝真火诀》操控,将地火驯服,如臂使指。
地火煅烧下,道胎逐渐凝实,化作一枚虚丹。此时,赢尘取出补天石,以真火将其炼化。五彩石液滴入虚丹,如画笔点染,虚丹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玄奥纹路。
“就是现在!”赢尘低喝,催动胸口的镇魔碑本源。那一缕萤火般的光点飞入虚丹,与补天石液、造化玉髓的生机融合。
轰——!
虚丹剧震,表面裂纹密布,仿佛要炸开。赢尘不惊反喜——这是“破而后立”的征兆!他全力运转《噬灵魔体》,疯狂吞噬周围灵气。偏殿内地火灵脉被引动,狂暴的灵气如潮水般涌入他体内。
“不好!灵气暴动了!”阵外的月璃脸色一变。
只见偏殿地面龟裂,赤红的地火喷涌而出,将赢尘吞没。项羽想冲进去,被范增拦住:“不可!此刻是关键时刻,外人干扰,前功尽弃!”
“可赢兄他……”
“相信他。”非攻冷静道,手中却已扣住了三枚机关雷。
火海中,赢尘的身影若隐若现。他盘坐不动,任凭地火灼烧,体表《百草锻体术》的玉光与地火的赤红交织,竟在缓缓融合。更奇异的是,他丹田处,那枚虚丹在火焰中不但没有破碎,反而越来越凝实,表面的裂纹如蛛网般蔓延,最终“咔嚓”一声——
碎了。
但碎的不是虚丹,是虚丹表面的“壳”。壳碎之后,露出的是一枚全新的金丹!
这金丹与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金丹是暗金色,表面有镇魔碑纹路。而这枚金丹,却是五彩流转,内蕴玉光,核心处有一点暗金,正是镇魔碑本源。金丹周围,还有地火纹路缠绕,象征《炎帝真火诀》的修为。
“三色金丹!”月璃惊呼。
寻常金丹修士,金丹多为单色,天赋异禀者会有异象,如项羽的“霸王之体”会形成金色战纹。但赢尘这枚金丹,竟同时蕴含补天石的五彩、造化玉髓的玉光、镇魔碑的暗金,以及地火的赤红,可谓旷古烁今。
金丹成型的刹那,赢尘气息暴涨。筑基后期、金丹前期、金丹中期……最终稳固在金丹后期巅峰,距离元婴只差一线!
不仅如此,他体内的镇魔碑本源也彻底复苏,虽未完全恢复,但已能凝聚出三尺碑影。碑影不再是虚幻,而是凝如实质,碑上暗金文字流淌,散发出镇压一切的威严。
赢尘睁开眼,眸中五彩流转,随即内敛。他长身而起,地火自动分开,如臣子恭迎君王。
“恭喜赢兄!”项羽第一个冲进来,大笑着拍他肩膀,“好家伙,这气势,比我都强了!”
“侥幸成功。”赢尘微笑,看向月璃。月璃眼中含泪,却笑着点头。
“镇魔碑修复了几成?”非攻更关心实际。
“约莫三成。”赢尘感应着体内碑灵,“但足够了。有此碑在,元婴之下,我可一战。”
“元婴呢?”
“五五之数。”赢尘自信道。这不是狂妄,而是基于实力的判断。镇魔碑对邪魔外道有天然压制,而“黄泉”、胡亥、徐福之流,修的皆是邪功,正好被克制。
“接下来有何打算?”范增问。
“两件事。”赢尘道,“第一,回咸阳,整合力量。第二,暗中调查胡亥,搜集证据。但在此之前……”他看向骊山深处,“我要去一个地方。”
“何处?”
“始皇陵地宫核心。”赢尘目光深邃,“陛下曾告诉我,那里藏着大秦最大的秘密,也是对付‘黄泉’的关键。”
“可地宫尚未完工,且是禁地……”
“陛下给过我手令。”赢尘取出一枚玄铁令牌,上刻“如朕亲临”,“有此令,可通行骊山任何地方。王贲将军那边,还需范先生去打个招呼。”
“好说。”范增点头。
是夜,赢尘独入地宫。
地宫深邃,甬道两旁点着长明灯,映照着墙上的壁画。画的是始皇一统六国的丰功伟绩,但赢尘注意到,在一些不起眼的角落,有些图案很诡异——不是人间景象,而是星辰、阵法、还有……三十六座镇魔碑的分布图。
“果然……”赢尘喃喃。始皇早就知道一切,甚至在地宫中留下了线索。
行至地宫核心,眼前豁然开朗。那是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高不见顶,四周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如满天星辰。地面刻着一副巨大的九州地图,山川河流,纤毫毕现。而在地图中心,摆放着十二尊金人,每尊高三丈,金光闪闪,威严无比。
十二金人!镇压神州灵脉的阵眼!
赢尘走近,发现金人脚下刻着文字。他蹲下细看,是始皇的笔迹:
“朕继位以来,夜观天象,日察地脉,知天地大劫将至。故收天下兵刃,铸十二金人,镇九州灵脉;建长城,布周天星斗阵;寻三十六镇魔碑,以抗天魔。然人力有时穷,天意不可测。后世子孙若至此,当知朕心:宁可朕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因朕而遭劫。若事不可为,可毁金人,碎镇魔碑,断地脉,绝灵气。虽神州陆沉,亦不让邪魔得逞。”
文字到此,戛然而止。赢尘却能感受到字里行间的决绝与悲凉。始皇为了守护这片土地,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父皇……”赢尘低语。他忽然明白了,始皇为何隐忍,为何纵容胡亥——不是不知道,而是不能打草惊蛇。他在等,等一个能继承这一切的人。
而那个人,就是自己。
赢尘对着十二金人,郑重三拜。拜毕,他起身,目光坚定。
“父皇,您未竟之事,儿臣来完成。这神州大地,儿臣来守。”
他转身离开地宫。回到偏殿时,月璃等人已在等候。
“如何?”月璃问。
“准备回咸阳。”赢尘道,“另外,传信给张良、颜回、鲁明,还有墨家、儒家、道家、阴阳家所有可信之人——三日后,骊山北麓,共商大事。”
“你要做什么?”
“创立‘镇魔司’。”赢尘眼中闪着光,“一个真正的,能统合百家,对抗‘黄泉’、守护神州的组织。而骊山,就是我们的起点。”
月璃看着赢尘,忽然觉得,眼前的男子与三个月前已截然不同。少了几分隐忍,多了几分担当;少了几分迷茫,多了几分坚定。那个在黑狱中挣扎求生的少年,终于成长为能扛起一片天的英雄。
“好。”月璃微笑,“我陪你。”
“我也去!”项羽拍胸脯,“这种大事,怎能少了我项籍!”
“老朽愿效绵薄之力。”范增抚须。
“墨家,加入。”非攻言简意赅。
赢尘看着这些伙伴,心中涌起暖流。前路艰险,但有他们在,便无所畏惧。
“那就……开始吧。”
三日后,骊山北麓。
各方人马陆续抵达。道家以张良为首,带了三十名精锐弟子;儒家是颜回亲至,带着荀况的亲笔信和十名儒生;墨家来了鲁明和二十名机关师;阴阳家则是月璃坐镇,另有十名高手。此外,兵家、法家、医家等也有代表前来,虽非核心,但也表明了态度。
加上项羽的楚地豪杰、范增的门客、非攻的墨家弟子,以及赢尘从镇魔司调来的精锐,总计三百余人,皆是修士,最差也是引气后期。
赢尘站在一处高台上,俯瞰众人。他换上了一身玄黑劲装,外披暗金大氅,胸前镇魔碑虚影若隐若现,气息收敛却如渊渟岳峙。
“诸位。”他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今日汇聚于此,不为权势,不为名利,只为两个字——守护。”
“守护这片土地,守护这方百姓,守护我们的文明传承。”
“如今天下,看似太平,实则暗流汹涌。‘黄泉’作乱,天魔将至,邪魔外道,蠢蠢欲动。若放任不管,不出三年,神州将沦为炼狱。”
“有人问,这与我何干?我是修士,可飞天遁地,可移山倒海,天下大乱,我自逍遥。”
“那我告诉你们: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神州若沉,你我皆是亡魂。修士,修的是道,但道的根本,是这方天地,是这芸芸众生。若无天地,若无众生,道,何在?”
“所以,今日我赢尘在此立誓:创立‘镇魔司’,整合百家之力,共抗邪魔,守护神州。愿从者,留;不愿者,可去,绝不强求。”
场中寂静片刻。
张良第一个出列:“道家,愿入镇魔司,听候调遣。”
颜回紧随:“儒家,愿往。”
鲁明:“墨家,愿往。”
月璃:“阴阳家,愿往。”
项羽哈哈大笑:“我项籍虽非百家之人,但认赢兄这个兄弟!楚地儿郎,愿为前驱!”
各方纷纷表态。最终,三百余人,无一离去。
赢尘心中激荡,抱拳环礼:“多谢诸位信任!从今日起,镇魔司立!第一条司规:镇魔护道,守正辟邪。凡入司者,当以苍生为念,以正道为行。违者,天下共诛之!”
“镇魔护道,守正辟邪!”众人齐声高呼,声震四野。
就这样,在骊山北麓,一个将改变天下格局的组织,悄然诞生。
而此刻,咸阳宫中,胡亥正听着密探的回报。
“赢尘回了骊山,聚集了数百修士,创立‘镇魔司’……”胡亥把玩着手中的玉杯,嘴角勾起诡异的笑容,“我的好哥哥,动作还挺快。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赢么?”
他起身,走到窗前,望向骊山方向,眼中黑气翻涌。
“蚩尤魔臂即将出世,九幽之门即将开启。到时候,这天下,是我的。”
“而你,赢尘,你会是……我重临世间的,第一个祭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