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安稳的睡眠后，艾伦根据地图指引来到了A-3公共教学楼。
此时阶梯教室07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不少新生，薇拉和科林站在人群边缘，正朝他挥手。
昨天开学典礼的压迫感仿佛还盘旋在这些年轻的面孔上。
没人高声谈笑，只有压低声音的交谈，以及更多沉默的等待。
“艾伦，你昨晚看那本书看到很晚吗？”薇拉的眼圈有些发黑，显然没休息好。
科林的状态更差，视线在紧闭的教室门和周围的同学之间游移。“我一晚上都在想那十四门课，还有那百分之十四……”
“想了也没用。”艾伦的回答简单直接，“想一百遍，课程不会减少，淘汰率也不会改变。现在唯一有意义的，是上好眼前这节课。”
他们对视一眼，不再言语，只是默默和艾伦站到了一起。
教室的门无声地滑开，里面也是阶梯式布局，没有多余装饰，只有墙壁上排列整齐的符文。
近千名新生鱼贯而入，自己找座位坐下，黑压压一片，好像是在前世开大会。艾伦的座位在中间区域，视野开阔。
上课的钟声响起，卡尔助教准时出现在讲台上。
他依旧穿着那件高级学徒长袍，神情带着惯常的疲惫，但眼神却很锐利，扫视了一圈台下，确认所有人都已到齐。
“今天的课程，《冥想术（通用版）》是你们掌握超凡力量的第一课”
没有废话，直接切入主题。
“别因为‘通用’两个字就小看它。这套冥想术是数代白巫师学者，在分析了上万种不同位面的冥想法则后，去芜存菁，创造出的最稳定、最安全的入门体系。”
“它的优点不是强大，而是兼容性与低风险。”
“无论你们来自哪个种族，拥有什么样的灵魂特质，它都能为你们打下最坚实的基础，并且不会与你们未来可能接触到的任何高级冥想法产生冲突。缺点是，效率中庸，没有捷径。”
卡尔说完，抬手在空中一划。
一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复杂立体符号，悬浮在了讲台上空。
它不是任何艾伦所知的二维平面文字或符号。
它是一个动态的三维结构，由十数条平滑的曲线和锐利的直线构成，彼此以一种违背直觉的方式穿插、链接。
一部分结构像是扭曲的莫比乌斯环，另一部分又是数个未闭合的球壳嵌套在一起，每一个角度看去，都是不同的形态。
教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这可有点太难了。
“这就是你们需要铭刻在意识海里的第一个符文，我们称之为‘锚点’。”
卡尔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看清楚它的每一个细节，记住它的结构。
你们的修炼，就是用精神力，在你们的意识深处，将它完整、精确地复刻出来。”
“DSeek，”艾伦在脑中下令，“捕捉目标三维模型，进行拓扑结构分析，逆向工程其构建路径。”
【指令已接收。正在进行光学记录……模型构建中……结构分析：目标包含7个关键节点，15条主路径，4个曲面闭环。构建逻辑推演中……已生成最优构建路径方案，共计18步。】
在其他学徒还在为如何记忆这个鬼东西而头痛时，艾伦的脑海里已经存有了一份完整的“施工图纸”。
“我知道这对你们来说很难。”
卡尔看着台下众人的表情，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记住它，需要极高的空间想象力、专注力以及记忆力。而第一次成功构建它，对一个未经训练的新生来说，一般而言需要一两个月的功夫。”
新生们的神情更加凝重了。
“但是，”卡尔话锋一转，“作为惯例，每一届新生的第一堂冥想课，学院会请一位心灵学派的二级巫师，远程出手，免费引导你们每一个人，在意识海中完成这第一次的符文铭刻。”
哗然声四起。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冲散，许多人脸上露出了庆幸的表情。
“别高兴得太早。”
卡尔冷冷地泼下一盆凉水，“这只是带你们入门，让你们感受一下精神力构建的过程，以及拥有魔力的感觉，以后，就得靠你们自己了。”
“现在，所有人，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什么都不要想，跟随那股力量的指引。”
艾伦依言闭上双眼。
不一会，周围的嘈杂声迅速远去，感官向内收敛。
一片无垠的、绝对的黑暗与虚无在他的意识中展开。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这就是他的“意识海”，一片尚未开发的混沌之地。
几秒钟后，一个“存在”降临了。
那是一股精准、庞大、不容抗拒的意志，就这样凭空出现在艾伦的意识海中。
这股意志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一位经验丰富的工程师在审视一块空白的电路板。
它没有与艾伦进行任何交流，便直接开始在他的大脑里“工作”。
精纯的精神力量像是机械臂，探入艾伦的意识海。
然后，这股外来力量开始引导着他自己的精神力，按照一个无比精确的轨迹开始移动、塑形。
像一台无形的3D打印机，以他的精神力为耗材，以那股庞大意志中的蓝图为模型，开始打印第一个符文。
第一笔，一条平滑的弧线。艾伦感到自己的精神力被拉伸、固化，淡淡疲惫感涌上心头。
第十七笔，一个锐角的转折。他的脑袋里传来针刺般的痛感，像是熬了一晚上的夜。
其他人或许只是被动地承受着这个过程，甚至因为痛苦而意识模糊。
但艾伦却强迫自己保持着绝对的清醒。
“DSeek，全程记录！记录引导路径，记录每一个节点的精神力消耗数值，记录结构稳定时的能量波动频率！这是‘安装教程’，把它给我录下来！”
【记录已启动。正在实时分析‘锚点’符文铭刻过程……数据流建立……】
在他的“观察”下，那股外来力量的每一个动作都被分解、记录。
它如何用最少的能量完成最复杂的扭转，如何在关键节点注入额外的力量进行加固，如何在符文即将成型时调整整体的平衡……
这一切，都化作最原始的数据，流入DSeek的资料库。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条曲线与起点完美闭合时，整个三维符文结构轻轻一震。
“嗡——”
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低鸣响起。
那个复杂的立体符文在艾伦的意识海中彻底定型，并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微光。
它不再需要外力维持，而是像一个永动机，开始自发地旋转起来。
随着它的旋转，一种奇妙的联系建立了。
艾伦“感觉”到，在他的意识海之外，存在着一片无边无际、汹涌澎湃的能量海洋——魔力之海。
而这个“锚点”符文，就像一个微小的泵，从那片海洋中，极其缓慢地抽取了一丝原始狂暴的能量，将其吸入意识海，再通过符文自身的转化，变成一种温和、纯净、可以被他所掌控的能量。
这就是属于他自己的魔力。
虽然只有微不足道的一缕，但它确实存在。
与此同时，那股庞大的外来意志完成了它的任务，没有丝毫停留，瞬间抽离，消失无踪。
艾伦缓缓睁开眼睛。
整个教室里，大部分新生的脸色都有些苍白，不少人额头见汗，正扶着额头大口喘气。
薇拉和科林也不例外，他们看起来就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眼神里混合着疲惫与新奇。
“感觉到了吗？”卡尔的声音再次响起，“精神力的消耗，以及魔力诞生的感觉，这就是冥想修炼。”
他等到大部分人缓过神来，才继续解释道：“你们意识海中的‘锚点’符文，现在已经开始自动运转。它会自发地从外界吸收魔力，并转化为你们自身的魔力。”
“但是，一个符文能吸引和维持的魔力是有限的。想要提高魔力的总量和上限，你们就需要铭刻更多的符文。”
“整个初级学徒阶段，你们的目标，就是在意识海里，铭刻总计三十六个基础符文。当三十六个符文全部铭刻完毕，你们的意识海就达到了当前阶段的极限，可以申请晋升为高级学徒，更换更高级的冥想法。”
“给你们一个参考数据。天赋评估报告中，资质为四个A级的学徒，在不借助任何外物辅助的情况下，大约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独立铭刻一个新符文。完成三十六个，正好是三年。”
“随着你们体内魔力总量的提升，魔力会逐渐逸散并改造你们的身体，让你们的体能、反应速度、乃至寿命都得到进化，这个铭刻符文的过程，本身也是锻炼和提升你们精神力总量的过程。每多铭刻一个，难度都会增加。”
艾伦感受着意识海中一点一滴慢慢积累的魔力。
一个月一个？太慢了。
他已经拥有了第一个符文的完整“安装教程”和“源代码”。
理论上，只要他的精神力恢复，他就可以立刻开始尝试铭刻第二个。唯一的瓶颈，是精神力的恢复速度和总量。
而这些，是可以用魔石买到的。比如，购买能加速精神力恢复的魔药。
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理论课程，用DSeek压缩学习时间，实践课程，用魔石换取效率，而魔石，则要用知识去换取。一切都连起来了。
“好了，今天的课就到这里。”卡尔走向门口，“你们现在拥有了魔力，虽然微弱，但已经是一名准施法者了。”
他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回头留下最后一句话。
“下午的实践课，会有人教你们如何使用它，你们的第一个巫术。”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激动议论。
疲惫被抛到脑后，所有人都兴奋难耐，恨不得立马开始学习巫术。
巫术。
这个词语，比任何宏大的理论和残酷的淘汰率都更具魔力，艾伦心中也掀起巨浪，面上却未透露分毫，只是握紧的拳头暴露些许心思。
艾伦站起身，没有参与讨论。
他看了一眼身旁同样激动得脸颊发红的薇拉和科林，推开椅子，走向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