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又尖又亮,传遍整个庄子。
“各位乡亲,还有张公子的手下们,你们都看清楚了!”
林璇一边喊,一边“惊慌”地后退两步,脚下踉跄,像是被吓到了。
“杀了人,你们都是帮凶,跑不掉的!”
她后退时,脚后跟“不小心”勾起地上一块拳头大的土坷垃。
土坷垃飞起,她手忙脚乱地去挡,手臂一挥。
土坷垃飞出去。
看起来毫无章法,像极了受惊女子慌乱中的动作。
但土坷垃在空中划过的轨迹,精准得可怕。
第一块,砸向陈七持刀的手腕。
陈七听到喊声时,本能地愣了一下。
就是这一愣,土坷垃到了。
“啪”地一声,正中他右手手腕关节。
陈七吃痛,手指一松。
紧接着第二块土坷垃到了,砸在他脸上,正中眼睛。
“啊!”陈七惨叫一声,下意识闭眼松手。
被他挟持的年轻人立刻挣脱,连滚带爬逃开。
而陈七松手瞬间,那把短刀落了地。
第三块小石子,几乎是同时打在刀柄上,将短刀击飞出去,“当啷”一声落在三丈外。
这一切,发生在两息之间。
赵云动了,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陈七捂眼惨叫的瞬间,赵云身形暴起。
长枪如龙,枪尖直指陈七!
那两个护卫想拦,赵云枪势一变,枪杆横扫。
“砰砰”两声,两人被震得连连后退。
转瞬之间,枪尖已到陈七面前。
陈七勉强睁眼,看到枪尖寒光,慌忙后仰。
但赵云这一枪是虚招。
枪尖在陈七咽喉前三寸停住,赵云手腕一抖,枪杆如鞭抽出,“啪”地抽在陈七肋下。
“咔嚓。”
骨头断裂声。
陈七喷出一口血,瘫倒在地。
赵云转身,枪尖指向张横。
张横脸上的得意笑容还没完全消失,就变成了惊恐。
“你……你别过来!”他声音发颤,勒马后退。
他身边的恶奴们,看到陈七都被一枪放倒,谁还敢上前?
赵云一步步走向张横。
马蹄慌乱地踏着地面,张横想调转马头逃跑,但手抖得厉害,缰绳都抓不稳。
枪尖停在张横咽喉前一寸。
张横僵住了,冷汗瞬间湿透锦衣。
“饶……饶命!”他声音带哭腔,“英雄饶命!”
赵云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枪尖下移,抵在张横胸口。
“立字据。”赵云说,声音冰冷,“承诺永不侵犯王家庄,赔偿伤者汤药费,今日起,但凡王家庄有一人受伤,一笔账,我赵云都算在你头上。”
张横拼命点头:“立!我立!”
“画押。”
“画!画!”
“让你手下所有人,都在字据上按手印,作证。”
张横哭丧着脸,看向手下。
那些恶奴面面相觑,但看到赵云手中长枪,谁也不敢说不。
庄老很快拿来笔墨和粗布。
字据写下:张横承诺永不侵犯王家庄田地房屋,赔偿伤者汤药费二十贯,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日后寻衅,任凭报官。
张横抖着手签名,按手印。
他带来的恶奴,一个个上前按手印。
按完最后一个,赵云收起字据,看了一眼,折叠好,递给庄老。
“滚。”他对张横说。
张横如蒙大赦,调转马头就跑。
恶奴们搀起受伤的同伴和陈七,狼狈逃出庄子。
尘土扬起,渐渐远去。
庄子安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欢呼。
“赢了!赢了!”
“赵家小哥!英雄!”
“真实英雄出少年!”
百姓们涌上来,围住赵云和林璇。
几个妇人跪下来就磕头,被赵云慌忙扶起。
庄老老泪纵横,抓着赵云的手不放。
林璇站在人群外,看着被百姓围住的赵云。
她看到他脸上有些不自在,但眼里有光。
那种“做对了事”的光。
林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那三下投掷,她控制了力道,看起来只是巧合的精准。
但那个陈七,倒下前,眼睛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怀疑,有惊疑。
林璇抬眼,看向庄子外张横等人消失的方向。
这事,还不算完。
回山路上,赵云走得很慢。
林璇跟在他身侧,起初没说话。
走出王家庄二里地,进了山路,林璇才开口。
“赵君,肩膀如何?”
赵云顿了顿:“无妨。”
但他左臂摆动幅度明显小了,右肩处的粗布衣衫,隐隐透出一点暗红色。
林璇停下脚步。
赵云也停下,转头看她。
“让我看看。”林璇说。
赵云摇头:“皮肉伤,回去敷些草药就好。”
林璇没动,只是看着他。
两人在山道间对峙了几息,赵云先移开目光。
他走到路边一块大石旁坐下,解开外衫。
左肩处,一道两寸长的伤口,皮肉翻开,血已经凝固,但周围红肿。
是之前被恶奴棍棒扫中的那一下。
林璇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她之前备的伤药和干净布条。
她走到溪边,沾湿布条,走回来。
“可能会疼。”她说。
赵云点头。
林璇蹲下身,仔细清洗伤口。
动作很轻,但赵云还是肌肉绷紧,额角渗出细汗。
清洗完,敷上草药,包扎。
整个过程,两人都没说话。
包扎好,林璇收起药袋,站起身。
赵云也站起来,重新穿好外衫。
他活动了一下左肩,眉头微松。
“多谢。”他说。
又走了一段,赵云忽然开口。
“林姑娘,今日……多谢。”
林璇侧头看他,这是他第二次道谢。
赵云目视前方山路,声音平稳:“你那几下土块,掷得可真准。”
林璇心中早有准备。
她脚步不停,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色,还有一点“回忆”的恍惚。
“实不相瞒,赵君。”她开口,声音放轻了些,“我家以前行商,常走险路。”
赵云看向她。
林璇继续道:“家父……曾重金请来一位退隐的老镖师,教过我一些防身的小伎俩。”
她顿了顿,像是想起往事。
“主要是眼力,和手上准头。”
“老镖师说,女孩家不会武艺,但关键时刻,若能用石头、瓦片打中歹人眼睛或手腕,或许能保一命。”
林璇看向赵云,眼神坦诚。
“但真正武艺,我半点不会。”
“今日情急,胡乱试了试,没想到……还真打中了。”
说完,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攥紧衣角。
赵云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他说,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两人无声,又走了一段。
“无论如何,”赵云突然开口,“今日若无林姑娘,后果不堪设想。”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对林璇。
山风吹过,拂动两人衣角。
“你……”赵云顿了顿,“很勇敢。”
三个字,说得很认真。
林璇笑了,这次笑容里没有伪装。
“赵君过奖了。”她说。
回到草庐,已是午后。
赵云让林璇休息,自己要去后山采些草药。
林璇没听,跟着去了。
两人采了药回来,林璇又烧了热水,让赵云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包扎。
这次,赵云没拒绝。
草庐里,油灯点上。
赵云坐在凳子上,褪下左肩衣衫。
林璇站在他身侧,小心拆开之前的包扎,检查伤口。
红肿还有,但是已经消了些。
她重新敷药,用干净布条包扎。
动作熟练,手指稳定。
烛光将两人身影投在墙上。
安静中,赵云忽然低声道:
“今日方知,‘守护’二字,说来简单,做起来却需力量,也需智慧。”
林璇手指一顿,继续包扎。
“林姑娘,”赵云声音很轻,“你让我明白,并非只有枪才能守护。”
林璇打好最后一个结,退后半步,看着赵云。
“能守护人的,从来都是心。”她说,声音柔和,“赵君有这颗心,枪才会那么厉害。”
赵云抬眼。
两人目光在烛光中对上。
草庐外,山风呼啸。草庐内,灯火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