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备,起!”
随着二壮架起那台松下M7摄像机,喧闹的迪斯科舞曲开始在练功房里响起。
选拔正式开始。
五十名正值芳龄的姑娘,就像是流水线上的商品似得,一排排的从李砚青面前走过。
她们大多还保留着那个年代的姑娘们特有的质朴与青涩,昂首挺胸,展示着自己的T台能力。
李砚青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温和而专注,像是一位十分富有耐心的园丁,在花圃中寻找那朵最鲜艳的玫瑰。
“这一组,左边第二个,留下。”
“下一组,穿红衣服的那个,留下。”
半个小时后,随着音乐声的停止,原本熙熙攘攘的队伍被砍去大半,只剩下了十名姑娘孤零零的站在场地中央。
站在一旁的王鹤松背着手,视线在那十个入选者身上来回扫了几圈,心里不由得犯起了嘀咕。
王鹤松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作为培训学校的校长,基本的眼光还是有的。
这十个姑娘,论台步,有一半是走不稳的,论气质,很多更谈不上什么高雅。
唯独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脸蛋漂亮,腰细腿长。
王鹤松眼神古怪的瞥了一眼满脸温和的李砚青,心中暗想,这位陈代表不像是来挑选走秀的模特,反倒更像是来选美的。
但即便是看破了这一点,王鹤松也不会多一句嘴,在钞票面前,别说是选美,就算是选妃,他也只会在旁拍手叫好。
“你们十个,就是这一次阿卜杜拉集团在沪上宣传亚运文化的模特代表。”
“希望在接下来的排练里能拿出十二分热情,我作为这次文化活动的主办方,也会陪同你们一起排练。”
李砚青站起身,简单的说了几句以后,旋即从十个姑娘中,挑选了一位形象气质都俱佳的姑娘,担当领队。
紧接着排练开始,李砚青并没有像专业的秀导那样纠结什么步伐节奏。
他只教一样东西——怎么笑,怎么定点,怎么在转身的瞬间,把那一抹风情留给路人。
……
中场休息。
练功房的角落里,落选的姑娘们早已离开,剩下的十个幸运儿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用袖子擦着汗,眼神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往不远处的李砚青身上瞟去。
在这个普遍还在穿中山装,骑二八大杠的年代,一身精致衬衫,举手投足间净是外企精英范的“陈杰克”,对这些年轻的姑娘们来说,有一种近乎残酷的杀伤力。
“哎,苏雪,你发现没?”
一个扎着马尾的姑娘用手肘捅了捅苏雪,压低声音嬉笑道:
“刚才排练的时候,我看陈代表看你的眼神可不太对劲,一直在你身上打转呢,我看啊,他八成对你有意思。”
“别瞎说。”苏雪拧开水壶喝了一口,脸上却没什么恼意。
“怎么是瞎说?咱们这帮人里,就你长得最标致,又让你当领队。”
另一个姑娘也凑过来,语气里带着几分开玩笑:
“苏雪,你这要是真被陈代表看上了,以后可就是外商太太了,那可是掉进福窝里了。”
“就是就是,这种年轻有为又多金的金龟婿,打着灯笼都难找,苏雪,你可得抓住了。”
姑娘们平日凑在一起,总是会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一些私下里令人心中荡漾的话题。
面对着周围姐妹们的并无恶意的调笑,苏雪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嘴上说着“别乱开玩笑,人家是外企代表,哪看得上咱们”,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她那颗在弄堂的油烟里浸泡多年的心,早已不可抑制的躁动了起来。
苏雪是个聪明的姑娘,甚至可以说,她比这里的任何人都更懂得如何利用现有的资本,去置换一个跨越阶层的未来。
她家住在弄堂里,每天看着父母为了几毛钱的菜吵架,看着邻居们为了公用厨房的那一点地方大打出手,她受够了那种斤斤计较的日子了。
在她眼里,所谓的爱情太虚,只有看得见摸的着的东西,才是真的。
而不远处的那位“陈代表”,年轻英俊,最重要的是,他代表着“中东阿卜杜拉集团”,代表着那个看不见,更摸不着的“上流社会”。
想到这,苏雪放下水壶,她并没有像其他姑娘那样只是在远处发花痴。
而是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罐健力宝,迈着轻盈的步子,径直走向了李砚青。
“陈代表,排练辛苦了,喝口水吧。”
李砚青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露出一抹温和的微笑。
“谢谢,让你破费了。”
面对一脸温和的李砚青,苏雪并没有选择借机更进一步,她很懂分寸。
在李砚青收下饮料后,她只是甜甜一笑,说了一句“那陈代表您歇着,我先继续练习了”,便转身回到了队伍中。
这一来一回,干脆利落,却又意味深长。
“哎哟喂!”
刚回到姐妹堆里,一阵混杂着低笑和起哄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还说你两没意思?健力宝都送上了!”
“快说,陈代表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啊,咱们马上是不是就快要改口叫你‘陈太太’了?”
面对众人起哄和调笑的目光,苏雪既没有像小女孩那样羞红了脸否认,也没有得意忘形的承认。
她只是拧开自己的水壶,轻轻抿了一口白开水,嘴角勾起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想知道啊?”
她眨了眨眼,神秘的说道:“你们猜。”
……
翌日,排练仍在继续。
练功房内,李砚青靠坐在折叠椅上,十名姑娘在苏雪的带领下,正努力的练习着。
苏雪走在最前头,紧身练功服勾勒出一道惹眼的弧线,脚尖点地,胯骨轻摆。
转身,定点,回眸。
镜子里,十条长腿交错闪过,惹人晃眼。
苏雪确实很聪明,李砚青教导的那种“留给路人的风情”,被她化进了一个个若有若无的眼神里。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个清脆的小女孩声音在喊着什么。
随即,门被推开,陈建设率先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袋红富士苹果,身后跟着一脸温婉的刘秀芬,以及一个穿着红裙子的小身影。
那正是陈建设的女儿陈婷婷,在走进门后,陈婷婷立刻像一只开心的小鸟似得,直接飞进了正蹲在摄像机旁调试录像带的二壮怀里。
“哥哥!我好想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