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把抹布拧干,水珠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她站直身体,看了一眼南墙岗亭外的刻痕,转身推车离开。
清晨六点零五分,清洁车轮子压过通道接缝,发出轻微震动。她走回员工楼,没进宿舍,而是拐向地下管道入口。昨夜的新规贴在后勤门旁——所有外来车辆必须登记护照信息。这个时间点太巧了,就在她收到“航班是伪造的”短信后两小时。
她脱下制服,换上那套从洗衣房混出的深蓝保安服。袖口有些长,她卷了两圈,露出手腕内侧的旧伤疤。这是赵姐留下的标记方式,她说这样能让人一眼认出是轮岗人员。
管道入口铁门半开,锈迹斑斑的锁挂在边上。她侧身进去,沿着斜坡往下走。空气潮湿,脚步声被墙体吸走。二十分钟后,她从主宅西侧的检修口爬出,靠近茶水间后门。
上午八点十二分,她端着托盘走上二楼走廊。托盘上有两只白瓷杯,一杯龙井,一杯温水。沈父每天这个时候要喝茶,保洁员送茶是常事。
她走到书房门口,抬手敲门。没人应。她轻轻推开一条缝,看见陈管家背对着门,在整理书架。他听见动静转过身,目光扫过她的脸,又落回手中书籍。
“今天不是你当值。”他说。
“赵姐让我代班,说东翼人手不够。”林夏低头看托盘,“茶刚泡好,怕凉了。”
陈管家没说话,只是微微点头。她走进去,把茶放在桌上。沈父不在,椅子空着。她退后时,指尖擦过门框旁的装饰板,轻轻一碰,三秒不动。
灰尘很薄,但有recent touch的痕迹。
她走出书房,脚步平稳。回到茶水间,她把托盘放进消毒柜,从围裙内袋取出一张纸巾,包住刚才触碰过的手指,将灰尘样本封存。
下午两点十七分,她再次出现在二楼。这次她穿着访客登记牌,是用旧工牌改的。保安不会细看,只要衣服对、走路姿势像,就能混过去。
她直接走向古董钟所在的陈列厅。钟摆在玻璃罩里缓慢摆动,滴答声清晰。她站在罩前,假装欣赏,实则观察四周监控角度。两个探头,一个正对入口,一个斜照展台。死角在右侧立柱后。
她绕到那边,从口袋摸出一枚硬币,轻轻弹向地面。硬币滚进展台底座缝隙。她蹲下捡,手指顺势贴上展台内侧木板,三秒不动。
没有声音。
她皱眉。这地方不该这么干净。
她起身,走到对面墙上的一幅画前。画框边缘有一道细缝,她伸手去扶,指尖碰到一个小凸起。按下。
咔哒一声轻响。
墙角一块地板下沉半寸。
她快步过去,蹲下查看。缝隙里藏着一个暗格拉环。她拉动,暗格弹开,露出一个凹槽。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内壁刻着一个字——薇。
她缩回手,心跳加快。
这不是线索,是陷阱。
有人知道会有人来找这里,特意留下标记。那个字刻得不深,但笔画完整,像是故意让人发现。
她合上暗格,恢复原状。离开陈列厅时,她经过走廊一面镜子。镜中映出她的眼睛,瞳孔微缩。
晚上七点四十三分,她回到宿舍。锁门,拉窗帘。她从耳后撕下创可贴,里面藏着一小片漆屑。她打开紫外线灯,照向碎片。
漆屑边缘泛出淡蓝光晕。
是荧光剂。和沈明薇办公室那种香氛喷雾成分一致。她记下了。
她翻开笔记本,在“古董钟”条目下画了个红圈,写下:“机关被动过,陷阱确认。荧光漆屑匹配香氛残留。”
笔尖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但老爷子的声音是真的。证据仍在钟内,只是路径变了。”
她合上本子,放在床头。手机安静地躺着。
九点零七分,屏幕亮了。
一条无号码短信跳出来。
内容只有五个字:“机关已被破坏。”
附图是一张照片。古董钟的玻璃罩碎了,内部机械裸露,齿轮散落。钟面裂成两半,指针停在三点十一分。
她放大图片,仔细看破损处。裂纹走向不对。是人为砸开的,不是自然损坏。工具是钝器,从外部击打。维修记录显示这钟上周刚做过保养,不可能突然故障。
她关掉手机,靠在床头。
窗外风大,树叶拍打着外墙。她闭眼,回想今天每一个细节。
陈管家的眼神不对。他认出了她,却没有揭发。那句“今天不是你当值”,不是警告,是提醒。
还有那个暗格。如果真是沈明薇设的局,为什么要在里面刻自己的名字?太明显了。反而像是……想让人知道这里有陷阱。
她睁开眼,拿起放大镜。
重新看向漆屑照片。
荧光反应集中在“薇”字右下角,其他部分几乎没有。说明这个字是后来补刻的。原始痕迹被覆盖了。
她坐直身体。
真正的标记,可能早就存在。被遮住了。
她翻出之前的摩斯码记录。南墙岗亭那段是短长长短短长,对应字母K。车库铁箱里那份航班名单背面,也有类似划痕,解出来是E。
K、E、S、M——都出现了。
还差L和9。
她盯着天花板。
如果这些标记是坐标,那它们指向的不是地点,是物品。
比如——古董钟。
钟本身就有时间刻度。十二个数字,六十分钟刻度。可以构成密码锁。
她猛地起身,抓起外套。
但不能现在去。今晚全宅都在盯异常举动。她必须等一个合理的理由再进主厅。
她坐下,重新打开笔记本。
在最后一页写下:
“K6E9S1M不是追踪码。
是开启顺序。
K=岗亭刻痕
6=未知
E=航班名单
9=?
S=沈明薇办公室温度记录
1=?
M=摩斯码总频次”
写到这里,她停住。
第六项和第一项还没找到。
但她知道,这些东西不会单独存在。它们都在同一个系统里。
就像钟表的齿轮,少一个,整个就不转。
她把笔放下,手搭在桌边。
指尖轻轻敲了三下。
不是母亲教的暗号。
是新的节奏。
数到第七下时,她听见楼下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持续向前。
她起身,从窗帘缝隙往下看。
一个穿灰色风衣的人影走过庭院,手里提着黑色皮箱。走到主宅侧门时,停下,抬头看了眼二楼。
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但他抬起手按门铃时,袖口露出一截银色袖扣。
林夏屏住呼吸。
那是顾言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