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济世医馆刚一开门,便迎来了一位特殊的病人。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长衫、满脸菜色的落魄书生。
他没有排队,而是像失了魂一样,径直撞进了大堂,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
“天命……天命所归……”
“九五之尊……潜龙在渊……”
福伯刚想拦,却被林澈制止了。
林澈坐在诊台后,开启【破妄】之眼,目光落在那书生的后脑勺上。
只见在那里,赫然插着一根肉眼不可见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金线!
那金线深入脑髓,正在源源不断地抽取着这书生的寿元与气运!
“让开!都给我让开!”
书生挥舞着干枯的手臂,推搡着排队的百姓,声音嘶哑却高亢:“我乃天子门生!我是未来的宰相!尔等草民,安敢挡我去路?”
“疯子吧这是?”
“看着像是个考取功名考疯了的……”
百姓们指指点点,眼中多是怜悯与嫌弃。
福伯眉头一皱,提着扫帚就要上前赶人:“这位相公,若是看病请排队,若是发疯,请去别处,莫要惊扰了其他病人。”
“放肆!”
书生猛地转头,死死盯着福伯,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弧度:“你敢赶我?待九皇子登基,我便是从龙之臣!届时定要治你个大不敬之罪,满门抄斩!”
“九皇子?”
福伯一愣。如今朝堂之上,虽说暗流涌动,但并未听说哪位皇子已经确立了储君之位。
这疯书生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
就在福伯准备强行将人架出去时,诊台后的林澈缓缓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眸子中,【破妄】金光一闪而逝。
“福伯,让他过来。”
林澈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福伯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退开:“算你运气好,我家少爷心善。”
书生见状,更是得意洋洋,大摇大摆地走到诊台前,一屁股坐下,将一只瘦骨嶙峋的手腕伸了出来。
“大夫,给我开几副安神补脑的药。我最近……最近总是听见龙吟声,那是天命在召唤我,但我这凡胎肉体有些承受不住。”
林澈没有说话,甚至没有伸手去搭脉。
他的目光,越过书生的脸庞,死死地锁定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在他的视野中,那里赫然插着一根肉眼不可见的金色丝线!
那丝线极细,宛如蚕丝,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看似神圣实则妖异的金光。
“不仅是抽血,更是在窃运。”
林澈心中微凛。
这书生看似亢奋,实则已是油尽灯枯。那金线正在透支他所有的生命力,来维持这种虚假的天命感。
一旦气运被抽干,这书生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你在哪里弄的这个东西?”林澈突然开口,指了指书生的后脑。
“什么东西?”
书生一脸茫然,随即神色变得警惕。
“你这庸医,胡说什么?我脑后有反骨不成?”
“不是反骨,是……寄生虫。”
林澈眼神一冷。
这种手段,比灵神教的香火,比黑虎帮的血食,还要隐蔽,还要恶毒!
它是披着皇权天命外衣的邪术!
“忍着点,可能会有点疼。”
林澈不再废话,右手两指并拢,指尖不知何时已夹住了一枚暗紫色的雷厄针。
“你要干什么?我可是……”
书生见林澈神色不对,刚想挣扎起身。
啪!
林澈左手如铁钳般探出,一把按住书生的肩膀,将他死死钉在椅子上。
与此同时,右手雷厄针化作一道紫芒,快若闪电地刺向书生后脑那根金线的根部!
嗤——!
针尖触碰到金线的瞬间,竟发出了一声如同滚油泼雪般的爆响。
“想跑?”
“破!”
轰!
紫色的电弧在针尖炸裂。
那根坚韧无比的金线,在专克阴邪的天雷陨铁面前,终于承受不住,应声而断!
“啊————!”
书生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整个人剧烈抽搐,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而在金线断裂的瞬间,令人惊悚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书生原本还算乌黑的头发,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花白,随后枯槁脱落。
他那原本虽然瘦削但还算紧致的皮肤,迅速松弛、长出老人斑。
不过短短数息之间。
这个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书生,竟然变成了一个行将就木、垂垂老矣的老头!
“这……”
医馆内的百姓和福伯全都吓傻了,一个个捂着嘴巴,不敢出声。
林澈收回银针,看着那截断裂在虚空中,迅速化为黑烟消散的金线,眉头紧锁。
“透支了三十年的寿元么……”
他伸手在书生的几处大穴上点了点,渡入一丝生机,保住了对方最后一口气。
片刻后,书生悠悠醒转。
此时的他,眼中的狂热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浑浊与虚弱。
他颤抖着抬起手,看着自己干枯如鸡爪的手掌,浑浊的老泪瞬间滚落。
“我……我这是怎么了?”
“我的梦……醒了?”
“说说吧。”
林澈坐在他对面,神色平静:“那根线,是谁给你种下的?还有你口中的九皇子,又是怎么回事?”
此时,一直在后堂偷听的顾红衣也走了出来。
她看着变成老头的书生,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
书生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叫刘希之,是去白道府府城赶考的秀才……”
“半月前,我在府城落榜,心中郁结。在一家酒肆里,遇到了几个自称潜龙会的人。”
“他们说……当今圣上失德,导致妖魔四起,民不聊生。唯有九皇子乃是真龙转世,天命所归,能救万民于水火。”
“他们给了我一碗龙井水,说喝了就能开悟,能看到大离的未来……我喝了之后,就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仿佛……仿佛真的看到了自己金榜题名,位极人臣……”
“潜龙会……”
顾红衣听到这个名字,手中的茶杯“咔嚓”一声被捏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