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浑身浴血的黑鳞鳄妖终于承受不住背上的剧痛。
它猛地翻滚身躯,激起数丈高的巨浪,随后巨大的尾巴狠狠拍击水面,借着反震之力,一头扎进了浑浊的深水之中。
哗啦啦!
江水激荡,漩涡再起。
在那鳄妖潜入水底的瞬间,一道阴冷至极的声音,裹挟着滚滚妖气,在整个码头上空炸响。
“无知凡人!竟敢伤吾法身!”
“吾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明日午时,若不见那极阴童女,不将这伤吾之人的头颅献上,吾便引兰阳江水倒灌,水淹全城!让尔等皆为鱼鳖!”
轰隆隆!
随着这恶毒的诅咒落下,原本就波涛汹涌的兰阳河仿佛真的发怒了一般,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涨。
这并非虚言恐吓。
身为半步大妖,这鳄妖早已炼化了部分水脉,确有兴风作浪、操纵水势的妖法!
码头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林澈立于一根残存的木桩之上,浑身湿透,他并未追击。
穷寇莫追,何况是在这深不见底的大江之中。
那畜生虽然重伤,但那是它的主场,若贸然深入,恐有变数。
“呼……”
林澈调匀呼吸,脚尖轻点,身形如燕般掠过水面,稳稳落在了岸边。
然而,迎接他的,并非英雄凯旋般的欢呼。
而是一道道充满了恐惧,,甚至带着几分怨恨的目光。
“完了……全完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哭喊了一声,声音凄厉。
“河神老爷发怒了!它要发大水了!”
“我们要死了!全都要死了!”
恐惧如同瘟疫,瞬间在人群中蔓延。
谢金此时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借刀杀人,扭转乾坤的绝佳机会!
“乡亲们!你们都听到了吗?!”
谢金猛地跳上一块高石,指着林澈,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神医?这就是你们以为的救星?!”
“我看他根本就是个灾星!是个祸害!”
“若不是他强出头,若不是他打断了祭祀,抢走了河神老爷的新娘,河神老爷怎么会发怒?怎么会要水淹兰阳县?!”
谢金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刺入了百姓们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本来只要死两个童男童女,大家就能平安无事!”
“可现在呢?因为他一个人的逞能,我们全县几万人都要跟着陪葬!”
“你们说!这笔账,该算在谁的头上?!”
“是他!”
“就是他!”
人群中,那几个混在百姓里的谢家走狗立刻高声附和,带起了节奏。
一时间,原本对林澈心存感激、敬畏的百姓们,眼神变了。
“林澈!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一个抱着孩子的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狠狠地朝林澈砸去。
“我们只想活着!有什么错!”
啪!
石头砸在林澈的脚边,碎成了粉末。
“滚出兰阳县!”
“把他抓起来!把他献给河神老爷谢罪!”
“还我安宁!打死这个灾星!”
烂菜叶、石块、甚至还有人脱下的臭鞋,如雨点般朝着林澈砸来。
更有甚者,几个身强力壮的苦力,在谢家人的怂恿下,抄起扁担和铁锹,红着眼睛向林澈围了过来。
“少爷!”
福伯见状,目眦欲裂,手中杀猪刀一横,挡在了林澈身前。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东西!刚才若不是我家少爷挡住那妖怪,你们早就被吃光了!现在竟然恩将仇报?!”
“让开!”
林澈伸手,轻轻拨开福伯。
他没有躲避那些飞来的杂物,也没有出手伤人。
嗡——
《铁布衫》——不动明王身!
一层淡淡的金光在他体表浮现,那是炼脏境大成的护体罡气。
砰砰砰!
那些石块、木棒砸在他身上,就像是砸在了铜墙铁壁上,纷纷被震飞出去,连他的衣角都没能掀起。
林澈静静地站在那里,任由千夫所指。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委屈,甚至连一丝悲悯都没有。
只有一种漠然。
“闹够了吗?”
林澈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夹杂着浑厚的内力,瞬间压过了全场的喧嚣。
“你们跪得太久了,是不是已经忘了怎么站着做人?”
林澈的声音冷冽如刀,字字诛心。
“你们供奉它,它保你们平安了吗?它吃你们的孩子,喝你们的血,你们却把它当祖宗一样供着?”
“今日它要童男童女,你们给了。明日它若是要吃你们的父母妻儿,你们给不给?”
“后日它若是要吃你们自己的肉,你们是不是也要把自己洗干净了送上去?”
全场死寂。
那些举着扁担的苦力,手臂开始颤抖。
“我不求你们感激。”
林澈迈步向前,那一身恐怖的气势,压得众人连连后退,硬生生让出了一条道路。
“因为在你们眼里,活着比尊严重要,比骨气重要。”
“这没错。”
“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林澈走到了谢金面前。
此刻的谢金,早已没了刚才的嚣张。面对林澈那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他只觉得双腿发软,冷汗直流。
“但你们记住。”
林澈看着谢金,也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只有把那吃人的畜生宰了,炖成汤,你们才能真正站着活下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一群待宰的猪羊,摇尾乞怜!”
说罢,林澈不再理会这些愚昧的百姓,也不再看谢金一眼。
他转身走向福伯,从他怀里接过还在抽泣的小翠。
“福伯,带小翠回医馆。”
“少爷,那你呢?”福伯担忧地问道。
“我?”
林澈转过身,目光投向那波涛汹涌、漆黑如墨的兰阳河。
“既然这事儿是我惹出来的,自然由我来平。”
“它不是要水淹全城吗?”
林澈嘴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意。
“那我就去它的老巢,把它的皮剥下来,堵住这滔滔江水!”
“今晚,不是它死,就是我亡!”
话音落下。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
林澈不仅没有离开,反而纵身一跃。
噗通!
水花溅起。
他竟然……再次跳进了那危机四伏的兰阳河中!
“疯子……他是个疯子……”
谢金跌坐在地,喃喃自语,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
明明被千夫所指,明明可以一走了之,却偏偏要为了这群愚昧的百姓,去跟那头恐怖的妖魔拼命?
“都愣着干什么?!”
人群中,那个一直沉默的铁匠老王,突然红着眼睛吼了出来。
“林神医是为了救咱们的孩子才下去的!”
“咱们虽然没本事杀妖,但也不能在这儿看着!”
“回家!把家里的猪油、火把都拿来!要是那妖怪敢露头,咱们就烧死它!”
“对!跟它拼了!”
“人活一口气,不能让林神医寒了心!”
也许是被林澈的话骂醒了,也许是被他的背影震撼了。
人群中,终于有人开始觉醒。
虽然只是星星之火,但也足以燎原。
……
水下。
冰冷的江水隔绝了岸上的喧嚣。
林澈屏住呼吸,身体如同沉重的铅块,迅速向着河底坠去。
他并不是一时冲动。
经过刚才的交手,他已经摸清了那鳄妖的底细。
皮糙肉厚是真的,力大无穷也是真的。
但它受了伤,而且中毒已深!
那【七煞腐灵散】的毒性,此刻正在它体内疯狂肆虐,腐蚀着它的妖力。
它现在躲回水底,一定是急于疗伤。
而这,就是林澈最好的机会!
“想跑?”
林澈开启【破妄】视界。
即使是在浑浊幽暗的水底,那股浓郁的妖气和血腥味,依然像黑夜里的灯塔一样清晰。
他顺着那股气息,一路下潜。
当下潜了足足数十丈之后。
前方的河床之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溶洞入口。
而在那洞口处,几株随波摇曳、散发着极致寒气的水草,引起了林澈的注意。
“那是……”
林澈瞳孔微缩,随即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
“九幽寒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