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
林澈端坐在书案前,那尊被他一指点出裂纹的黑色玉佛,此刻正静静地躺在桌面上。
“灵神教……”
林澈指尖轻轻叩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在镇妖司的卷宗中,关于这个教派的记载并不多,只知其行事诡秘,擅长以“请神”、“赐福”为名,在民间广收信徒。
他们供奉的并非正神,而是各种千奇百怪的“灵神”——
或许是百年的老鬼,或许是成精的妖物,亦或是……某种不可名状的诡厄。
“既然敢把爪子伸到兰阳县,甚至还要拿活人做鼎炉,那不管你供奉的是什么神,我都要把你拉下神坛,碾成粉末。”
林澈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他拿起一枚玄铁针,丹田内的炼脏境气血轰然运转,顺着手臂灌注于指尖。
嗡——
银针震颤。
这是刚刚推演出的《却邪渡厄针》小成绝技——【颤针】!
“破!”
林澈低喝一声,针尖如电,精准地刺入了玉佛胸口那道裂纹的中心。
咔嚓!咔嚓!
原本坚硬无比的黑玉,竟在肉眼可见地寸寸崩解,化作一堆黑色的粉末。
而在那粉末之中,一团只有拇指大小、散发着幽幽灰光的雾气,缓缓升腾而起。
这就是那玉佛中提炼出的核心——“纯净愿力”。
去除了邪恶的意志,这团能量对于修补神魂、提升感知有着奇效。
“收!”
林澈深吸一口气,运转心法,将那团灰雾吸入鼻窍,直冲识海。
轰!
脑海中仿佛涌入了一股清凉的泉水,原本因为连日杀伐和推演功法而有些疲惫的精神,瞬间变得神清气爽。
甚至,连他的五感都变得更加敏锐。
闭上眼,方圆百米内的风吹草动,皆如掌上观纹,清晰可见。
“好东西。”
林澈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显得愈发深不可测,“若是能多来几个这种‘灵神’让我杀,或许我能以此为契机,触碰到‘神魂’修行的门槛。”
就在他感叹之际,一种莫名的心悸突然涌上心头。
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一条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死死地盯住了一般。
“谁?!”
林澈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穿透窗户,望向县城东南方向的夜空。
在他的感知中,那里,有一股极其晦涩、却又无比邪恶的气息,正在遥遥注视着这里。
……
同一时刻,数百里外,一处隐蔽的地下祭坛。
祭坛四周白骨累累,中央供奉着一尊与赵三手中那尊一模一样,只是体积大了无数倍的恶鬼神像。
一个身披黑袍、脸上戴着惨白色面具的人影,正盘膝坐在神像前。
噗!
突然,那黑袍人身躯一颤,面具下喷出一口黑血。
他猛地抬起头,面具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射出两道怨毒至极的寒光。
“是谁……毁了本座的分身信物?!”
声音沙哑刺耳,如同两块骨头在摩擦。
“兰阳县……赵三那个废物死了?”
黑袍人伸出干枯如鸡爪的手指,在面前的虚空中快速掐算。
片刻后,他的动作猛地停住。
“查不到?”
“因果被斩断了……是有高人出手?”
黑袍人缓缓站起身,周身黑雾缭绕,身后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哀嚎。
“敢动我灵神教的东西,不管你是谁,都要付出代价。”
“传令下去,让‘戏班子’去一趟兰阳县。”
“既然分舵被毁,那就用满城百姓的血魂,来重铸金身吧……”
……
兰阳县,济世医馆。
那股窥伺感来得快,去得也快,仿佛只是错觉。
但林澈知道,那绝不是错觉。
“看来,是被正主发现了。”
林澈收回目光,脸上并没有太多畏惧,反而多了一丝冷意。
“也好,省得我去找你们。”
他起身,推开房门,来到了后院。
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
但在林若雪的房间里,依然亮着微弱的灯光。
林澈眉头微皱,走到门前,正要敲门,却听到屋内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
那声音很轻,却很诡异。
像是有人在……唱戏?
“咿……呀……”
那调子凄婉哀怨,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根本不像是林若雪平日里的声音。
林澈心中一紧,顾不得礼数,直接推门而入。
“若雪!”
屋内,烛火昏黄。
林若雪正坐在床边,双眼紧闭,显然是在梦魇之中。
她的双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比划着,像是提着什么看不见的丝线,而她的嘴唇微动,那诡异的戏腔正是从她口中传出。
而在她的身后,影子被烛火拉得老长。
那影子……在跳舞!
明明林若雪只是坐着,但墙上的影子却像是一个身姿婀娜的戏子,在做出各种高难度的动作,水袖翻飞,腰肢扭动,诡异至极!
“这是……”
林澈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妹妹体内的太阴之气正在剧烈波动,似乎与外界某种阴邪的力量产生了共鸣。
“醒来!”
林澈大喝一声,舌绽春雷。
同时,他一步跨出,手指如电,点在了林若雪的眉心印堂穴上。
一股纯阳温和的气血之力注入。
“啊!”
林若雪惊呼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
随着她醒来,墙上那个诡异起舞的影子也瞬间恢复了正常。
“哥……?”
林若雪看着面前一脸焦急的林澈,眼中满是惊恐,“我……我刚才怎么了?”
“你做噩梦了。”
林澈柔声安抚,替她擦去额头的冷汗,“梦见什么了?”
“我梦见……”
林若雪回忆着梦境,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我梦见一个好大的戏台……好多人在看戏……但是他们都没有脸……”
“还有……还有好多红色的线,缠在我身上,让我跳舞……我不想跳,可是停不下来……”
说到这里,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林澈低头看去,只见在妹妹那白皙如玉的手腕上,竟然多出了一道极细的红痕,就像是被丝线勒过一样!
“诡厄缠身?!”
林澈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凌厉。
这绝不是普通的噩梦!
有什么东西,隔空锁定了若雪,甚至企图在梦中控制她!
“别怕。”
林澈握住妹妹的手,炼脏境的气血缓缓流转,将那道红痕冲散。
“有哥在,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你。”
他虽然在安慰妹妹,但心中的警惕已经提到了最高。
这种隔空施法、入梦控魂的手段,绝非游魂级的诡厄能做到。
难道……是那灵神教的反击?
还是说,有新的东西进城了?
……
翌日清晨,大雾弥漫。
兰阳县的街道上,能见度不足十米。
“咚——锵——咚——锵——”
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穿透浓雾,从城门口的方向缓缓传来。
街道两旁的百姓纷纷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
只见浓雾之中,一支奇怪的队伍正缓缓进城。
那是一个戏班子。
走在最前面的,是几个脸上涂着厚厚白粉、画着夸张腮红的童子,一边撒着纸钱,一边敲着铜锣。
后面跟着几辆挂满红绸的大车,车上堆满了箱笼,隐约可见各种做工精细的皮影道具。
而在队伍的最后,是一顶四人抬的大红轿子。
轿帘紧闭,看不清里面坐着何人,只能听到一阵阵若有若无的哼唱声,正是昨晚林若雪梦中听到的那个调子!
“那是……皮影戏班?”
“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戏班子进城了。”
“看那旗号,好像叫……‘如意班’?”
百姓们议论纷纷,看热闹是人的天性,不少人甚至跟在队伍后面,想要看看这戏班子要在哪里搭台唱戏。
然而,济世医馆内。
林澈站在门口,目光穿透层层迷雾,落在那支看似喜庆的队伍上。
在他的【破妄】视野中,那哪里是什么戏班子。
那分明是一支……送葬的队伍!
那些童子撒的不是纸钱,而是死人的骨灰。
那些大车上装的不是道具,而是一张张剥下来的人皮!
而那顶大红轿子上,更是缠绕着浓郁得化不开的怨气与阴煞,无数道肉眼不可见的红色丝线,从轿子里延伸出来,连接着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甚至,有些丝线已经开始向着街道两旁的围观百姓身上飘去……
“如意班?”
林澈冷笑一声,眼中寒芒炸裂。
“我看是……索命班才对。”
他转头看向身后面色有些发白的林若雪,昨晚那种心悸的感觉再次浮现在她心头。
“哥……我听到了……是那个声音……”
林若雪抓着林澈的衣角,指尖有些发白。
“我知道。”
林澈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声音平静而坚定。
“既然来了,那就别想走了。”
“正好,我的针法刚有小成,正缺个像样的靶子。”
他看着那支渐渐远去的诡异队伍,从怀中取出了那枚特制的黑瓷瓶。
瓶中,装着从张屠户那里得来的秽气,以及从赵三那里得来的血煞之气。
“以毒攻毒,以诡治诡。”
“既然你们喜欢演戏,那这出戏……我林澈,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