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攥着张姐给的两千块红包,指尖都透着点发烫的兴奋。回到出租屋时,楼道里的声控灯正闪烁不定,惨白的光映着墙皮脱落的斑驳痕迹,他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挂件 —— 那枚小小的桃木片还带着掌心的温度,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
进门后,他先把一千八百块存进房租专用的银行卡,剩下的两百块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书桌抽屉里,压在《玄元驱邪录》下面。书的扉页上,大神官那行 “用朱砂(淘宝 9.9 元包邮)” 的批注格外显眼,林默点开淘宝,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最终停在一款销量十万 + 的 “道教画符专用朱砂” 上。商品主图是鲜红的粉末,配文写着 “阳气充足,驱邪必备”,评论区里清一色的 “掌柜靠谱,画符后家里清静多了”。他犹豫了三分钟,想起自己画符时用口水的窘迫,终于咬了咬牙点下 “立即购买”,地址填的是公司前台 —— 他实在怕快递寄到出租屋,又引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可他没注意,商品标题下方还有一行极小的灰色字体:“可选红墨水替代装(新手练习用)”,而他手滑点了默认勾选的 “红墨水款”,付款时只顾着心疼九块九,压根没细看订单详情。
两天后的午休时间,林默接到前台的电话,急匆匆跑下去取快递。小小的纸盒攥在手里轻飘飘的,他躲进公司楼梯间拆开,里面没有预想中的红色粉末,只有一瓶印着 “文房四宝专用红墨水” 的塑料瓶,瓶身还沾着点灰。林默愣了足足五秒,手指捏着瓶身转了两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可能看错了商品。他点开订单详情,看到 “红墨水款” 三个字时,脸颊瞬间烧得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 这已经是他这个月第三次因为粗心犯这种低级错误了,上次是把 “打印纸” 买成 “宣纸”,上上次是给绿植浇水浇成了消毒液。
“算了,新手练习用…… 应该也行吧?” 他对着红墨水瓶喃喃自语,自我安慰着把瓶子塞进背包。反正大神官也没说红墨水不行,顶多效果差点,总比用口水强。
刚回到工位,隔壁工位的李阿姨就凑了过来。李阿姨是公司的老员工,平时总爱给年轻人分享家里的琐事,对林默这个内向的实习生也颇为照顾。她压低声音,眉头拧成一个川字:“小林啊,阿姨有个事儿想求你帮帮忙,你看你上次帮张姐解决了家里的问题……”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左手手心的桃木挂件又开始微微发烫,这次的热度比上次更明显些,像是在提醒他 “又有任务了”。他咽了口唾沫,点点头:“阿姨,您说。”
“是我女儿家,” 李阿姨的声音带着难掩的焦虑,“她刚结婚,租了个老小区的一居室,最近总说不对劲。每天晚上睡觉,总感觉有人在床边叹气,还能闻到一股腥腥的臭味,她吓得好几宿没睡好了,去医院检查也没毛病,找风水先生看,说是‘厕对床’犯了秽煞,要花五千块改格局,她小两口刚付了房租,哪里拿得出这么多钱……”
林默想起《玄元驱邪录》里写的 “厕对床” 煞:“厕所为秽气聚集之地,床为安身之所,厕门正对床榻,秽气直冲,易招阴邪,扰人安寝,久则损人阳气。” 他心里有了底,又想起自己刚 “赚” 了第一笔天师费,便硬着头皮说:“阿姨,我…… 我晚上过去看看吧。”
当天晚上七点,林默背着背包(里面装着红墨水瓶、黄纸、剪刀、桃木挂件和《玄元驱邪录》),跟着李阿姨来到她女儿租住的老小区。小区建成于九十年代,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昏暗的灯光下,墙面上的小广告层层叠叠,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若有若无的腥气。李阿姨的女儿叫陈瑶,二十多岁,脸色苍白,眼底带着浓重的黑眼圈,见到林默就像见到了救星,拉着他往屋里走:“小林师傅,你快看看,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林默走进屋里,第一时间就皱起了眉头。这是一间不足六十平的一居室,户型极其不合理 —— 卧室的门正对着卫生间的门,而卫生间的门打开后,刚好能看到卧室里的双人床。卫生间的瓷砖缝里长着黑绿色的霉斑,排气扇嗡嗡作响却没什么效果,一股混杂着污水和腐烂气味的秽气扑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捂了捂鼻子。卧室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床单是灰色的,墙角也有淡淡的霉迹,床上的被子堆得乱七八糟,显然主人确实没睡好。
“你看,” 陈瑶指着卫生间的方向,声音发颤,“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都能感觉到那边有动静,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个黑影在门缝里晃悠,那股臭味就跟着飘过来,熏得我头疼。”
林默掏出《玄元驱邪录》,翻到 “秽煞破解” 那一页,上面写着:“厕对床煞,先闭秽气之源,再以镇煞符贴于厕门与床头两侧,辅以净化咒,可驱邪安宅。” 他点点头,对陈瑶说:“阿姨,你先把卫生间的窗户打开通风,再找块布把厕所门的门缝塞住,我来画符。”
陈瑶连忙照做,林默则走到客厅的茶几旁,掏出黄纸和剪刀,小心翼翼地把黄纸裁成巴掌大的长方形。他深吸一口气,拧开红墨水瓶,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扑面而来,和他想象中朱砂的土腥味完全不同。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他左手按住黄纸,右手捏着一支普通的毛笔(还是上次公司年会写福字剩下的),蘸了蘸红墨水,按照《玄元驱邪录》上的图谱开始画符。镇煞符的线条复杂,需要一笔呵成,林默的手还是有些抖,红墨水在黄纸上晕开,把原本该挺拔的线条晕成了模糊的色块。他画到一半,笔尖突然滴下一大滴红墨水,在符纸中央洇出一个难看的圆斑,像块凝固的血渍。
“该死。” 他低骂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这已经是他画的第三张符了,前两张要么线条断了,要么比例失调,这一张好不容易快画完,又出了岔子。陈瑶站在旁边看着,眼神里的期待渐渐变成了犹豫,让林默更加紧张。
他咬了咬牙,重新拿了一张黄纸,这次放慢了速度,眼睛死死盯着图谱,手腕尽量稳住。红墨水在黄纸上缓缓流动,虽然还是有些歪歪扭扭,但总算把镇煞符的轮廓画了出来 —— 符头的 “敕令” 二字像两个歪倒的小人,符身的线条像缠绕的绳子,符尾的 “镇” 字更是写得东倒西歪,但好歹算是完整了。
“应该…… 可以了。” 林默放下毛笔,手心全是汗。他拿起画好的符纸,感觉上面没有丝毫灵力波动,和上次用口水画的那张完全不同,但他还是硬着头皮站起来,“阿姨,我去贴符。”
他先走到卫生间门口,把一张符纸贴在门框上,又走到卧室床头,在两侧的墙壁上各贴了一张。贴完后,他闭上眼睛,按照《玄元驱邪录》上的 “净化咒” 开始念诵:“天地清明,秽气散尽,妖邪退避,安我宅宁……”
咒语刚念完,卫生间里突然传来 “咚” 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到了门板。紧接着,那股腥臭味骤然变浓,几乎让人窒息。林默睁开眼,只见卫生间的门缝里,慢慢渗出一股青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 —— 那是个只有半米高的小鬼,青灰色的皮肤像泡发的腐肉,头发湿漉漉地粘在头皮上,一双没有眼白的黑眼睛死死盯着林默,嘴角挂着透明的涎水,滴在地板上发出 “滴答” 的声响。
“啊!” 陈瑶吓得尖叫一声,躲到了林默身后,浑身发抖。
林默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腿肚子直打颤,恨不得转身就跑。但他想起上次成功抓住饿死鬼的成就感,又想起陈瑶求助的眼神,硬生生忍住了逃跑的冲动。他握紧左手的桃木挂件,大喊一声:“妖魔鬼怪快离开!”
可这次,桃木挂件只发出了微弱的白光,连照亮门缝都不够,更别说驱散小鬼了。那小鬼似乎被林默的喊声激怒了,猛地撞开卫生间的门,朝着林默扑了过来。它身上的腥臭味几乎让林默晕厥,他下意识地抬手去挡,手里的红墨水瓶 “哐当” 一声掉在地上,红墨水洒了一地,溅到了小鬼的身上。
奇怪的是,红墨水碰到小鬼的皮肤,竟然发出了 “滋滋” 的声响,像是滚烫的油浇在了冰上。小鬼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身体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青灰色的皮肤被红墨水溅到的地方,竟然冒出了淡淡的黑烟。
“有用?” 林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 红墨水虽然没有朱砂的阳气,但毕竟是红色,红色在民俗中本就有驱邪的寓意,再加上他念诵的净化咒残留了一丝灵力,才勉强起到了一点作用。
但这点作用显然不足以制服小鬼。它缓过劲来,再次朝着林默扑来,速度比刚才更快。林默转身就跑,慌乱中撞到了客厅的茶几,茶几上的玻璃杯 “哗啦” 一声摔碎在地,碎片溅到了他的脚踝,火辣辣地疼。他顾不上疼痛,朝着卧室跑去,小鬼在后面紧追不舍,涎水掉在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小的黑印。
“怎么办怎么办?” 林默脑子里一片混乱,手忙脚乱地翻着口袋,希望能找到点能用的东西。这时,他摸到了口袋里的一包食盐 —— 那是他早上出门时,顺手装在口袋里的,本来是想中午吃泡面时用,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他想起《玄元驱邪录》里写过:“食盐,天地之精,性咸寒,能净化秽气,制阴邪。” 他立刻掏出食盐,转过身,朝着扑过来的小鬼撒了过去。白色的盐粒像雪花一样落在小鬼身上,瞬间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比桃木挂件的光芒强了不止十倍。
小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盐粒的作用下开始融化,青黑色的雾气不断消散,那股腥臭味也渐渐淡了下去。它挣扎了几下,最终化作一缕黑烟,被桃木挂件吸了进去。
林默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脚踝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陈瑶连忙跑过来,递给他一张纸巾:“小林师傅,你没事吧?太谢谢你了,那东西终于不见了!”
林默接过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地上的红墨水和盐粒,还有被摔碎的玻璃杯,心里一阵后怕。这时,他口袋里的《玄元驱邪录》自动翻了开来,上面出现了大神官新的批注:“傻孩子!红墨水能驱邪?你怎么不直接用番茄酱呢!朱砂买错也就算了,居然用食盐当法器,还好这只是最低级的秽气小鬼,换个厉害点的,你早被当成点心了!下次记得买正宗朱砂(认准‘道教专用’字样),再囤点糯米(比食盐管用十倍),灵力 + 2,继续加油(别再犯蠢了)!”
林默看着批注,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又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手,虽然还是很怕,但刚才那一刻,他没有逃跑,而是选择了正面应对 —— 这大概就是成长吧。
陈瑶拿出一个红包,硬塞到林默手里:“小林师傅,这是一点心意,谢谢你救了我。” 林默推辞了半天,最终还是收下了,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千块钱。他攥着红包,心里暖暖的,脚踝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
走出陈瑶家所在的老小区时,夜色已经深了。晚风一吹,林默打了个寒颤,却觉得格外清爽。他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虽然被云层遮住了大半,但依旧透着淡淡的光。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桃木挂件,感觉它比之前更温热了些,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次买朱砂,一定要看清楚商品详情,再也不能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陈瑶家卧室的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