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乱魔海之滨,南疆鬼渊的阴影笼罩着整片山峦。
阴魔宗便盘踞于此,作为魔门三大宗门之一,它以诡谲媚术与霸道掠灵之法闻名天下。宗门之内,女修尊荣,男修卑贱,大多沦为女修进阶路上的鼎炉,稍有反抗,便会落得灵力抽干、尸骨无存的下场。
外门弟子的居所,是依山崖搭建的简陋木屋,破败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此刻已是子时,残月隐在厚重的云层后,仅有的微光从屋顶裂缝漏下,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影子。墙角蛛网密布,霉味与低阶草药的灰气交织在一起,呛得人鼻腔发紧,指尖触到床板,尽是粗糙冰冷的湿滑霉斑。
云烬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意识回笼的瞬间,右耳垂的血玉耳钉骤然发烫,像是一枚烧红的细针,狠狠扎进皮肉里,带着尖锐的痛感唤醒他所有的记忆。他猛地攥紧拳头,指尖抠进床板的霉斑里,刺骨的湿冷顺着指缝钻进来,与耳垂的灼痛交织。这痛感很熟悉,上一世临死前,经脉被抽干时,也是这般冰与火的撕扯。
“轮回笺……你倒是真舍得给我留一天时间。”云烬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自嘲,眼底却没有半分慌乱,只有冷冽的算计,“一天,够我扒了那女人的皮了。”
这枚血玉耳钉,是他的救命符,亦是催命符 —— 它是轮回笺所化。他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前世,他是现代社会里为生计奔波的社畜,连续三天三夜的加班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猝死在电脑前。再睁眼时,便魂穿到了这个修仙世界,成了阴魔宗一名刚入门的外门男弟子。
这具身体的原主不过十八岁,清瘦如竹,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全靠宗门每月发放的三枚低阶淬体丹,才勉强踏入阴息初期。资质平庸,无依无靠,在阴魔宗,本就是砧板上的鱼肉。
而他,已经死过不止一次了。
上一世,就是这间木屋,就是这个时辰,红蛛来了。那个女人,笑靥如花,指尖温柔,却硬生生将他的灵力抽剥殆尽,最后像扔垃圾一样,把他的尸体丢在墙角。临死前的窒息、经脉寸断的剧痛,还有那叫天不应的无力,此刻还清晰地烙在识海里。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甜腻中裹着淡淡腥气的香风,顺着门缝卷了进来。云烬的睫毛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呼吸瞬间放得又浅又匀。
索魂香。
他太熟悉这味道了,甜得发腻,却能悄无声息麻痹神识。云烬闭着眼,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那道脚步声——很轻,刻意放慢了节奏,踩在潮湿的泥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蛇腹擦过枯叶,黏腻得让人发慌。
“小师弟,睡这么沉?”
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勾人的颤意。云烬心头冷笑,面上却装作被惊扰的模样,睫毛剧烈地抖了抖,缓缓睁开眼,眼神里满是刚睡醒的茫然与沙哑。
红蛛就站在床边,身披半透明的青纱幔帐,腰肢款摆,走动间纱幔轻晃,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线。青丝如瀑垂在肩头,衬得那张脸娇艳欲滴。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桃花眼弯成月牙,眼底却淬着冰冷的贪婪。
“师……师姐?”云烬的声音断断续续,还带着点刚醒的鼻音,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像是被深夜来访的师姐吓着了,“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瞧你这孩子,”红蛛掩唇轻笑,温热的指尖突然落在云烬的锁骨下方,动作柔得像情人的抚摸,“外门的屋子潮得像水牢,姐姐怕你冻着,特意来送点驱寒的药膏。”
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隐秘的吸力悄然透出,云烬体内微薄的灵力立刻不受控制地朝着那根指尖涌去。经脉瞬间发冷,他却强忍着没吭声,反而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眼神落在红蛛空空如也的手上:“药膏?师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
红蛛的指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手上的吸力却愈发强劲:“急什么?药膏在我锦囊里呢。”她抬手,故意晃了晃腰间的青布锦囊,月光下,锦囊边缘的黑莲暗纹一闪而过,透着股邪气。
云烬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那锦囊上,随即慌忙移开,耳根还刻意泛起一丝红晕,像是被美貌师姐看得害羞了:“师姐的锦囊……绣得真好看。”
“哦?你也懂这个?”红蛛挑了挑眉,指尖的力道陡然加重,右手却在空中悄然画了个半圆。空气里泛起细微的水波似的波动,正是掠灵功法“引灵诀”的起手式。
云烬体内的灵力流失速度骤然加快,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呼吸都变得困难,眼皮也开始发沉。他却借着这股眩晕,顺势往床里缩了缩,声音带着哭腔:“师姐……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乖,忍一忍。”红蛛凑近他的耳边,吐气如兰,声音却淬着刺骨的毒,“很快就好了……明晚,师姐再来疼你。”
明晚!这两个字像冰锥一样扎进云烬的心里,他却借着这股寒意,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意识瞬间沉入黑暗,呼吸变得微弱至极,像真的晕厥过去了。红蛛指尖的吸力停了,她直起身,低头看着床上“毫无反抗之力”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她抬手拍了拍云烬的脸颊,指尖冰凉,像是在抚摸一件货物。
“阴息初期的底子,倒是比前几个耐熬些。”红蛛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像呢喃,“可惜啊,活不过明天了。”她说罢,转身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出木屋,顺手掩上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夜色再次归于沉寂。
屋外,残月彻底隐入云层,南疆鬼渊深处传来几声诡异的嘶吼。红蛛站在屋檐下,抬手摸了摸腰间的青布锦囊,黑莲图案在夜色里闪过一丝幽暗的红光。“倒是块不错的鼎炉,”她低声嗤笑,“可惜,就算是再耐熬,也不过是条待宰的鱼。”
脚步声渐远,彻底消失在夜色里。木屋内死寂一片,床上的少年猛地睁开眼,眸底的茫然与怯懦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淬了轮回杀意的冷冽,像鬼渊深处的寒冰。他抬手,指尖轻抚过右耳垂的血玉耳钉,耳钉的温度已经恢复温润,一丝精纯的轮回之力正缓缓注入丹田,护住他仅存的灵力。云烬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红蛛,”他唇齿轻启,一字一顿,“你说反了。”
“明晚,该我来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