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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裴应麟怎么会在这里?

    司缇顺着那只手抬头望去,对上镜片后一双温柔清澈的凤眼。

    男人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却因那双丹凤眼添了几分矜贵,不笑时自带疏离感。

    但他对着司缇笑时,眼尾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梢似含着星子,明明是简单的笑容,却因这双眼睛添了几分惊艳,帅得温柔又勾人。

    司缇看着这张脸,整个人瞬间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周围所有的声音、景象都迅速褪去,只剩下眼前这张刻入骨髓的容颜。

    无数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一颗接一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滑落。

    陆垂云有片刻的错愕,但良好的教养和敏锐的洞察力让他迅速反应过来。

    他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温柔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

    男人的声音温润平和,如同春风拂过湖面:“怎么哭了?我可没有做惹哭你的事情。”

    司缇看着这张与记忆中完全重叠的脸,喉咙哽咽:“赵时苔……你、你怎么也死过来了?”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住了。

    陆垂云擦拭她眼泪的动作一顿,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疑惑和思索,但面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容。

    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依旧柔和:“小同志,你恐怕是认错人了。鄙人姓陆,并不是你口中的…赵时苔。”

    姓陆……不是赵时苔……

    司缇有片刻的恍惚,仿佛从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中被强行唤醒。

    她看着男人眼中那完全陌生的、只有善意和礼貌的温柔目光,再对比记忆中赵时苔那总是带着三分讥诮、三分不耐、剩下四分全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

    巨大的落差让她混乱的理智渐渐回笼。

    是啊……他怎么可能是赵时苔?

    那个烂人,从来不会用这么温柔的语调跟她说话,更不会这样温柔地替她擦眼泪。

    赵时苔只会皱着眉,一脸嫌弃地说:“哭什么哭?丑死了!谁欺负你了?老子去弄死他!”

    或者更欠揍地来一句:“哟,司大小姐也会掉金豆子?稀罕啊!”

    而且……赵时苔,那个混蛋,早就死了。

    死在她面前。

    死得那么早,那么……不值得。

    他怎么可能跟她一样,穿进这本莫名其妙的年代文里?

    羞窘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她竟然对着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男人,哭得稀里哗啦,还说出了那样莫名其妙的话。

    司缇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抹脸上残留的泪痕。

    “对、对不起,我…认错人了,实在不好意思……”

    陆垂云非但没有因为她唐突的眼泪和话语而不耐烦,反而将手帕递到她手里,笑容依旧温和包容。

    “没关系。看来,你口中的那位朋友,对你来说……一定有非常特别的意义吧?所以才会在看到相似的面容时,情绪这么激动。”

    特别的意义?

    司缇握着手中还带着他体温和淡淡皂角香气的手帕,垂下的眼睫掩去了眸底一片复杂的情绪。

    那个混蛋,除了整天惹她生气,教会她一堆歪理邪说,最后还把自己作死了,能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心里是这样恶狠狠地想着,可鼻尖的酸涩和心底某个角落空落落的疼痛,却如此真实。

    她下意识地,忍不住又偷偷抬起眼,飞快地打量了眼前的男人一眼。

    轮廓,眉眼,鼻梁……真的好像。

    可气质,眼神,语气……又截然不同。

    一个像夏日灼人的烈日,一个像春夜静谧的月光。

    陆垂云似乎并未察觉到她偷偷打量的目光,他的视线在她略显凌乱的头发和沾了尘土的衣服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温和地开口,声音清朗:

    “刚才你借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你说你是京市人。正好,我下午要返回京市开会,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搭我的车一起回去。这边救援队的车辆和人员,一时半会儿恐怕还无法撤离灾区。”

    他的提议合情合理,语气诚恳,眼神清澈,让人生不出丝毫防备。

    司缇看着这张与赵时苔神似、却又如此温柔无害的脸,半个拒绝的字都说不出来。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声音还有些飘忽:“好……好的,谢谢你。”

    男人那双漂亮的凤眼又弯了弯,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温声道:

    “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出发前,我再来这里找你。”

    “嗯。” 司缇依旧有些恍惚地点头。

    陆垂云这才转身,步履从容地离开了临时指挥处。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司缇才有些茫然地跌坐在旁边的木头椅子上。

    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质地柔软的手帕。

    心脏还在不规则地跳动着,混杂着震惊、悲伤、羞窘,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厘清的、对那张熟悉面容下意识的亲近和……失落。

    他不是赵时苔。

    只是一个长得像的陌生人。

    她不断地在心里重复着这两句话,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又有两个人走进来要使用电话,司缇不好再占着地方,便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灾区依旧忙碌嘈杂。

    司缇站在指挥处的屋檐下,目光不自觉地追寻着方才陆垂云离开的方向。

    她看见那道清俊挺拔的身影并未走远,正站在不远处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

    一个像是工作人员的中年男人小跑着到了他面前,低声快速地汇报着什么。

    陆垂云微微侧耳倾听。

    然后,司缇看见他点了点头,对那人吩咐了几句。随即,他转身,迈开步子,朝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去。

    而那个方向……

    司缇的瞳孔骤缩。

    刚刚平复下去一点的情绪,如同坐上了失控的过山车,瞬间又被抛到了恐惧的最高点。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远处出现的男人。

    那个穿着军装、身姿挺拔、即使在混乱人群中也能一眼辨认出的、熟悉得让她头皮发麻的高大身影。

    裴应麟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出现在雁山镇?西北军区离这里十万八千里!

    冰冷的恐惧兜头浇下,让她浑身发冷,汗毛倒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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