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纸机的轰鸣声填满了办公室。
马学东把最后一叠账本塞进机器的入口。
纸张被卷入,变成无法辨认的碎片。
他靠在墙上,额头渗出汗珠,胸口剧烈起伏。
……
招待所的地下三层。
李建军挂断了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
他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收网。”
……
命令通过加密电波,瞬间传到杭城每一个预设的角落。
“一组收到。”
“二组收到。”
“五组收到。”
停在市局大楼街对面的三辆黑色轿车,车门同时打开。
十二名身穿黑色作战服,手持微型冲锋枪的特警队员冲下车,直接穿过马路,冲向市局大门。
几乎是同一时间。
城西的一栋别墅。
大门被液压钳剪开,防爆盾牌顶在最前,突击队员鱼贯而入。
“警察!不许动!”
客厅里打麻将的四个人,还没反应过来,脑袋就被黑洞洞的枪口顶住。
城东的一家会所。
经理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趴下!手放头上!”
……
市局办公大楼,顶层。
马学东办公室的内线电话尖锐地响起。
他一个激灵,扑过去抓起话筒。
“马局!大厅!大厅突然来了好多省厅的人!带了枪!”门口保安的声音变了调。
马学东一把摔掉电话。
他冲到办公桌下面,手在一个隐蔽的凹槽里摸索,然后用力按下一个红色的按钮。
嗡——
办公桌后的一个柜子里,传出金属被钻头破坏的刺耳噪音。
一股电线烧焦的气味弥漫开来。
那是物理销毁硬盘的声音。
他又冲到墙角的保险柜前,从里面拖出一个金属手提箱。
他打开箱子,将几瓶装着不明液体的玻璃瓶,全部倒在碎纸机里那些已经被绞碎的纸屑上。
刺啦——
一股白烟升起,带着强酸腐蚀的恶臭。
他做完这一切,抓起桌上的对讲机,调到一个全市巡逻单位都能听到的公共频道。
“紧急情况!市局大楼A区混入持枪匪徒!所有巡逻单位立刻前来支援!”
他换了个频道,对着内部安保喊。
“封锁所有电梯和出口!重复,封锁所有电梯和出口!有人要冲击办公楼!”
他要制造混乱。
用自己最后的权限,把这潭水搅浑。
只有浑水,他才有机会摸鱼。
他丢掉对讲机,没有走向办公室的正门。
他转身,快步走进与办公室相连的休息室。
他推开墙边一个巨大的书柜,后面露出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
指纹,虹膜,密码。
三道验证通过。
金属门无声地滑开,里面是一部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型电梯。
这是他给自己留的最后退路。
电梯没有向下的按钮,只有一个。
按下后,电梯厢体开始快速下降。
……
市局大楼地下三层,设备间。
这里是整栋大楼的心脏,巨大的通风管道、粗壮的电缆、密密麻麻的水管交织在一起,像怪物的内脏。
空气里混杂着机油、灰尘和霉菌的气味。
角落里,一道身影靠着冰冷的水泥墙站着。
江远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
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十分钟。
【罪恶日记】上,马学东的逃跑计划,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见。
叮。
他身后不远处,一部隐藏在管道背后的电梯门悄然滑开。
马学东从里面冲出来,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朝着一条幽暗的通道跑去。
那条通道的尽头,是一个早就废弃的防空洞出口,直通外界。
他跑得很快,皮鞋踩在积水的地面上,溅起污水。
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头顶上方传来的隐约的警笛和呼喊。
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自由的空气。
就在他拐过一个弯道的时候。
咔哒。
一束手电光突然从前方亮起,笔直地照在他的脸上。
光线刺眼,他下意识地用手去挡。
他停下脚步,心脏几乎从喉咙里跳出来。
“谁?”他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嘶哑。
光束下移,照亮了通道的地面。
一个穿着普通警服的身影,从巨大的管道阴影中走了出来。
“马副局长。”
江远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响,清晰而平稳。
马学东看清了来人的脸。
江远。
那个他前几天还在会议上表彰过的辅警。
“你怎么会在这里?”马学东的声音发颤。
“副局长,你管理的这座大楼,有很多你不知道的角落。”
江远一步步向他走近,手电的光在他脚下晃动。
“就像你管辖的这座城市一样。”
马学东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明白了。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陷阱。
他看着江远,眼神里的惊恐变成了疯狂。
“滚开!”
他咆哮一声,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的岔路跑去。
那里没有出口,只有更复杂的管道迷宫。
江远没有立刻追。
他看着马学东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黑暗油腻的管道间疯狂奔跑。
他听着对方的喘息声越来越重,脚步声越来越乱。
他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这是一场猫鼠游戏。
在这栋大楼最黑暗的腹地。
马学东的体力消耗得很快,缺氧和恐惧让他头晕眼花。
他扶着一根生锈的管道,大口喘气。
前方,又是一束光。
江远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转身,江远的手电光好像能瞬移,又出现在他身后。
无论他跑向哪里,那束光总能提前一步,照亮他绝望的脸。
“啊——!”
马学东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他被逼到了一个死角,身后是冰冷的墙壁,面前是几条巨大的通风管道。
他看到旁边有一道狭窄的铁制楼梯,盘旋向上。
那是通往天台的消防通道。
最后的希望。
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手脚并用地朝着那道楼梯爬去。
他要上天台。
只要上了天台,他就可以用人质,用跳楼来威胁。
他还有机会。
江远站在楼梯下,看着马学东狼狈地向上爬。
他没有动。
他只是举起了自己的对讲机,按下了通话键。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到了每一个参与行动的队员耳中。
“所有人封锁天台,不要上来。”
他顿了一下,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由我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