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
陈渊搀扶着老赵,穿过南市长街,向着那间熟悉的小小巡捕房走去。
越是靠近,却越能听见一阵喧哗声,划拳吆喝、酒杯碰撞、粗俗的笑骂声,硬是要举个例子,就好像一群土匪碰上了逢年过节的好日子。
老赵脚步一顿,眉头深深皱起,
“这动静......是从咱们屋里传来的?”
陈渊没回答,只是眼神微沉。
随着两人转过街角,只见那间本该漆黑寂静的巡捕房。
此刻竟然是灯火通明,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好几个人的身影。
门是虚掩着的,酒气肉香混合着汗臭味扑面而来。
陈渊推开门。
面前的景象让他们两人愣在原地。
原本简陋却整洁的值班房,此刻是满地狼籍。
他们的床铺直接被人掀翻当成长椅来用,那张破旧木桌上则是摆满了吃剩的骨头和空酒坛子。
七八个人正围坐着吃喝,为首的是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陈渊在原身记忆里搜寻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西区巡捕房的一个小头目,姓钱,人称钱老五,是凌老的心腹。
旁边几个人也是巡捕房的打扮,只有两个人不是。
说来也巧,这两人还是陈渊的老熟人,一个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另一个脸上带着十字刀疤,正是陈渊在西区屠宰市场教训过的那些黑虎帮的人。
听到开门声,屋内的喧闹顿时停滞。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
钱老五嘴里还叼着半块猪头肉,他眯着眼,借着屋里昏暗灯光打量着门口两人,先是茫然,随后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活生生见了鬼般。
刀疤脸此刻也认出了陈渊,只觉着脸上的伤痕一阵幻疼,表情僵硬。
他身旁那个断了手臂的混混更是浑身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整个人往后缩了缩,几乎要钻进桌子底下。
短暂的死寂后,钱老五吞下嘴里的肉,咧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老赵头和陈巡捕吗?”
他语气中的讥讽毫不掩饰,“怎么?两位这是从阴曹地府逛了一圈,回来了?”
屋内其他几个西区巡捕先是一愣,随即互相交换了眼色,有人直接嗤笑出声,有人则是面露戒备。
老赵脸色铁青,环视满屋子的狼藉,怒喝道,
“钱老五!你们这是做什么?!这是南市巡捕房!谁准你们在这里撒野的?!”
“撒野?”
钱老五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壮,比老赵高出一个头,说话时喷吐唾沫星子,
“老赵头,您别搁我这倚老卖老。你们被‘喜轿’贴了帖子,全镇谁不知道你俩死定了?”
“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咱们兄弟巡夜辛苦,借来歇歇脚,吃点喝点,怎么了?”
他旁边一个尖嘴猴腮的巡捕阴阳怪气的帮腔道,
“就是,都以为你俩被那鬼轿子娶走了,尸骨无存。这屋子总不能一直空着吧?”
“要说啊,还是咱们钱哥心肠好,还能想起帮你们照看一下。”
“照看?”
陈渊此刻缓缓开口,声音平静,他目光扫过墙角那些被当成垃圾的私人物品,
“照看到这种程度?”
他眼神逐渐冰冷,右手按在腰间横刀的刀柄上,
“谁给你们的胆子?”
陈渊笃定江龙不知道此事,要不然之前就会和自己说这事了。
这件事肯定和那凌老脱不了干系。
钱老五面对陈渊的冰冷眼神,心中莫名一怵,但随即便恼羞成怒起来。
他听说了陈渊在西区为了那对孤儿寡母出手的事,也知道这小子似乎有了些本事。
但在他眼里,不过是个走了狗屎运、侥幸逃过喜轿的毛头小子,能有多大能耐?
更何况,他们这边人多,还有黑虎帮的人在场。
“胆子?”
钱老五嗤笑一声,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用足了力气,那本就腐朽的破旧木桌当场宣布报废,
“陈渊!别以为在西市砍了几个泼皮,就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他这话一出,刀疤脸和断臂混混脸皮狠狠一抽。
因为那“泼皮”指的正是他们,不过他们也知道当下并不是出声的好时机。
“老子在巡捕房混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呢!现在这间屋子归西区管!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赶紧给老子滚蛋!”
“听见没?!滚!”
其他西区巡捕也纷纷站起身来,手按在了腰刀上,神色不善。
屋里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老赵脸色阴沉。
他想通了其中关键,南市是块肥肉,黑虎帮和凌老那些人已经眼馋许久了。
他转头看向陈渊,
“小陈子,这......”
陈渊抬手,示意老赵不必再说。
“赵叔,你在外面等会。”
“很快就好。”
随后,陈渊便一人走进屋内,并反手关上了门。
这个动作让屋内几人一愣,随即哄堂大笑。
“怎么?还想动手?就凭你一个人?”
钱老五拔出腰刀,狞笑道,
“陈渊,别说我们没给你机会。现在跪下磕个头,自己滚出去,我们可以当作没看见。”
陈渊对此充耳不闻,深吸一口气,再徐徐吐出。
他心中本就因为王老大夫的哭声而存着几分郁气,难得有人愿意主动跳出来给他解闷。
他自然不会放过。
他缓缓拔出横刀,刀锋直指前方几人,平静道,
“你们已经失去了我给的最后一次机会。”
见陈渊对自己的话无动于衷,并且居然真的敢拔刀,还摆出这般作态。
钱老五只觉脸上面子挂不住,当即吼道,
“拿下他!有什么事我担着!”
他身边两个最忠心的手下闻言,顿时咬了咬牙,一左一右向陈渊扑来。
他们虽然品行不端,但能在巡捕房混,手上功夫还是有些的,武道境界在二重左右,配合也十分默契。
然而,在陈渊眼中,他们的动作破绽百出。
他的身影仿佛晃了晃,又好像根本没动。
铛!铛!
只听见两道声响,那两名巡捕手中的刀直接脱手飞出,其中一把还是擦着刀疤脸的头皮而过,吓得他惊出一身冷汗!
“啊啊——!!”
而那两名巡捕则是惨叫着踉跄后退,握刀的手腕以反常角度扭曲着,显然已被彻底震断。
众人甚至没看清陈渊是如何出刀的。
快!
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