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卫的军营里,火光通明,巡夜的士兵的一队跟着一队,走路发出细碎的声响。昭明玉书独自坐在外面的草垛边,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些草屑。
目光看着天上的圆月,眼底翻涌着些怅惘,低声呢喃:“你看见的月亮,应该和我看见的是同一个吧。”他抬手虚虚拢住一缕月光,喉结滚了滚,“我倒是还真挺羡慕你的,悬在这高空上,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人”
“殿下在想心事?”
温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一身银灰铠甲,手里拎着个酒壶,不过这酒壶里装的可不是酒。
承天卫军规森严,营中可是严禁饮酒,便是皇子也不能破例。他脚步轻缓地走近,将酒壶递到昭明玉书面前,指节分明的手握着壶柄,语气带着几分妥帖的分寸:“殿下若不嫌弃,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夜露重,仔细着凉。”
昭明玉书没有推辞,抬手接过酒壶,直接喝了一口,然后将酒壶递回给他,示意温尹也喝,自己则往旁边挪了挪,给温尹留出位置:“正好渴了,多谢。”
这段时间与跟昭明玉书一起在承天卫,一起训练和挑人,温尹原本以为所有的皇子都是养尊处优、摆足架子。
却不料这位二殿下虽有时认死理,爱钻牛角尖,做起事来却半点不含糊,对待底下的士兵也谦和,没有一点皇子那种娇气的样子,倒让他渐渐生出几分敬佩。
两个人坐着开始还有些尴尬,都没有说话,沉默着看着月亮,昭明玉书忽然侧过头,语气带着几分直白:“温尹,我问你件事,你如实说便好。”
“殿下请讲,末将知无不言。”
“你当初……是怎么追到嫂子的?”昭明玉书问得有些仓促,话出口才觉得几分唐突,眼底闪过一丝局促。
温尹闻言一怔,随即失笑,竟难得露出几分难为情的模样,耳尖也悄悄泛起红,跟领兵时沉稳威严的将军形象判若两人。
“殿下说笑了,我跟内人,算不上追。”他望向远方,眼底漾着温柔的光晕,“我们是同村一块长大的,后来长大了,我参军前跟她提了一句,等我立功回来就娶她,她点了头,回来后便成了亲。”
话语简单,没有一点花里胡哨的修饰,昭明玉书望着温尹眼底那抹藏不住的暖意,心底瞬间明了,温尹跟他夫人感情一定很好。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为啥要多此一举去问。先前整天跟在上官宸身边,自己每天都被塞的满肚子狗粮,现在来了承天卫,谁知道连温尹这种不苟言笑的人,提起妻儿都跟上官宸一个模样,又硬生生被喂了一嘴。
心中忍不住轻叹:这种被喂狗粮的日子,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轮到他,反过来给别人喂上一回狗粮。
“都给我滚开!滚开!”
尖锐的嘶吼声从聚凝和宫传出来,苏清焰头发散乱,露出的脖子上也满是指甲抓挠的红痕。她双目圆睁,瞳孔里布满血丝,眼底翻涌着狂躁。
她被禁足在聚凝和宫已经一个月了,这一个多月,漫漫的长夜对她来说,跟个炼狱一样。
只要她闭上眼睛,就全是血,铺天盖地的猩红,还有血腥味一直从她鼻子里面涌入,弄的她只想吐。
立柱上不断有血流下来,聚成一滩滩的血水,漫过她的脚踝,更可怖的是,无数赤身裸体的婴儿,皮肤青紫,张着细小的嘴巴,密密麻麻地朝着她扑来。
冰冷的小手抓挠着她,那触感真实得令人毛骨悚然。每一次惊醒,她都浑身冷汗淋漓,瘫软在床榻上,指甲里也全是血。
她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整个人冷静了不少,闭了闭眼,强迫自己静下来,深吸一口气,缓缓挪到床边,目光无意间扫过床沿,瞳孔骤然紧缩。
只见床沿上,赫然印着几个小小的血手印,婴儿的手掌大小。
苏清焰下意识地往后一缩,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起来,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全身,与此同时,太阳穴像是被无数根针狠狠扎着,眼前阵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连呼吸都变得艰难起来。
她死死捂着胸口,指尖深深掐进肉里,借着那点尖锐的痛感勉强维持着一丝清明。另一只手紧紧按着胀痛欲裂的额头。
缓缓抬眼,目光再次落在那几个血手印上,眼底的恐惧渐渐被极致的狠戾取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却还是难掩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是谁?!给本宫出来!”
“没必要这般装神弄鬼!”她缓缓站起身,踉跄了一步才稳住身形,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阴鸷死死盯着那血手印,一字一句地嘶吼道,“他们活着的时候,本宫便能轻易把他们弄死,如今就算是化作厉鬼,又能奈我何?本宫照样能再杀他们一次,让他们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苏清焰的嘶吼殿内回荡,却是没有半点回应。现在她只觉得殿内好像有无数双的眼睛,在看着她。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殿外传来脚步声,简声手里端着安神汤,连忙躬身行礼:“娘娘,可是身子不适?”话音未落,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床沿那暗红的血手印,失声尖叫了出来:“啊~!”
“怕什么?!”苏清焰猛地转头,眼底的狠厉尚未褪去,语气冰冷,瞬间压下了简声的害怕。
简声浑身一颤,猛地回过神来,连忙双膝跪地,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奴婢……奴婢失礼了,求娘娘恕罪!”
她抬眸又瞥见苏清焰脖颈上纵横交错的抓痕,触目惊心,心头一紧,又颤声问道,“娘娘您脖子上的伤……要不要传太医来看一看?”
苏清焰抬手抚了抚脖颈,指尖触到伤口的刺痛,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却对简声的问话置若罔闻,她死死盯着床沿的血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