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考经义与帖经。
题目发下,宋念云快速浏览一遍,心中微定。
题目虽比县试深奥广博,但并未超出她准备的范围。
她提笔蘸墨,凝神静气,开始作答。
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轻响,字迹工整娟秀,思路清晰流畅。
关于她“舞弊”“无真才实学”的谣言,此刻在这沉静而有力的书写面前,显得苍白而可笑。
然而,她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的风暴,正在考场之外,悄然酝酿。
柳红烛并未参加此次府试。
自县试落榜后,她对外称病,深居简出,实则暗地里从未停止活动。
散布谣言只是第一步,她真正狠毒的杀招,藏在这府试期间。
贡院对面茶楼二层雅间,柳红烛凭窗而立,目光死死盯着贡院紧闭的大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小姐,都安排妥当了。”
心腹丫鬟低声回禀,
“青州府衙的王书吏已经打点好,答应在合适的时机‘推’宋念云一把。”
“知道了。”
柳红烛打断她,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
“让他机灵点,务必做得干净,叫人抓不住把柄。我要让她从云端彻底摔下来,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嫉恨。
毁了宋念云的名声只是开胃菜,她要的是彻底摧毁宋念云的科举之路,断送她所有前程!
府试舞弊被抓,将是比任何谣言都更致命的打击。
即便事后查明有疑,污名一旦沾上,再难洗清,足以让宋念云在读书人圈子里抬不起头。
时间在专注中流逝。
午后,她已完成大半,正待一鼓作气时,号舍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你,停下!”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宋念云号舍前响起。她抬头,只见一位身着青色官袍、面容冷峻的中年官员正盯着她——正是副考官孙学正。
宋念云放下笔,起身行礼:“学生见过大人。”
“将你的笔拿来。”孙学正伸出手,目光如刀。
周围号舍的考生纷纷侧目,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响起。
宋念云心中警铃大作,却面色不变,双手奉上毛笔。孙学正接过笔,对着光线端详,手指在笔杆上摩挲。忽然,他用力一拧——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括声响起。笔杆竟从中间旋开,露出中空的一截,里面赫然卷着一小卷纸!
“大胆!”孙学正厉声喝道,“府试重地,竟敢夹带舞弊!来人,将她拿下!”
两名衙役应声上前,就要扭住宋念云。
全场哗然!
“舞弊!竟然舞弊!”
“我就说女子应试必有蹊跷!”
“县试案首原来是这么来的!”
宋念云看到里面夹杂的小抄的时候,先是愣住了,不过很快她就反映了过来。
她的笔是不可能夹带小抄的,那就是说这笔不是她的!
想到此,她高声道:“大人且慢!”
宋念云的声音清澈而镇定,在这片哗然中如一道清泉,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没有挣扎,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孙学正手中那支被拧开的笔。
孙学正冷笑:“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学生有问,请大人明察。”
宋念云不卑不亢,声音清晰传遍周围号舍,
不等孙学政回答,她就大声问:“第一,每个学子进贡院之前都会被严格检查,为何这支笔没有被检查出来?
既然开始没有检查出来,为何现在您又一眼看出来这里面夹带着小抄?”
“官差没检查出来,那是他们的失职,并不是你舞弊的理由。而老夫之所以能看出这支笔有问题,是因为外面有个人举报到了守门的官兵那里,说你在笔里夹带了小抄!”
孙学政阴沉着脸道。
“有人举报?何人举报?”
宋念云问。
“那人举报完就走了,并不知道何人!宋念云不管你如何狡辩,在你的笔中就是查到了夹带,你还有何话说?”
“带下去,不要影响其他学子科考!”
孙学政懒得和宋念云多废话,招呼人就要将宋念云拉走。
这要是离开了这里,那宋念云的前途就全毁了,她绝不能让这罪名坐实。
“且慢,我能证明这支笔不是我的!”
“你能证明?”孙学正停下动作,眯起眼睛,“如何证明?”
宋念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学生乃是陵阳郡人士,今日才和清晖书院的同窗们一起来贡院,根本没有时间在青州买笔。而您看那毛笔笔端刻的字!”
“那笔杆末端,分明刻着‘青云’二字!”
孙学正下意识地低头看去——果然,那支被拧开的笔杆末端,确实刻着浅浅的“青云”字。
“若我记得没错,这是青州府‘青云’轩的所售之笔,我的同窗有青州人,所以小女子见过!”
“而学生所用之笔,”宋念云继续道,声音越发清晰有力,
“乃是陵阳县‘文华斋’定制,笔杆末端刻有‘文华’暗纹。
大人若不信,可立即查验学生桌上所有笔具!或者找清晖书院带队老师确认学生来到青州府后,有没有离开队伍去买笔!”
“就算笔不是你这回买的,也可能是在陵阳时亲朋好友送的,这并不能证明你没有舞弊!”
孙学政话虽是这样说,但是对宋念云的话已经相信了几分,语气也温软了许多。
“学生能不能看看那小抄?”
宋念云看着孙学政的眼神满是祈求。
孙学政也知科考舞弊对一个学子的影响,于是点了点头,将那卷小抄递了过去。
宋念云接过纸卷,小心翼翼地展开。上面确实是蝇头小楷,写着一篇关于《孟子》的注解。
是《孟子》中最晦涩难懂的一篇。
她只看了几行,就松了一口气。
“孙学政,我想我可以证明我没有夹带小抄,《孟子》的文章和注解,学生都背得滚瓜烂熟,又为了夹带小抄,给自己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