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送阵的光散去时，姬北辰的第一感觉是冷。
不是普通的冷，是那种能冻碎灵魂、冻结法力的绝对寒意。饶是他真仙修为，又有混沌道韵护体，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北俱芦洲，永冻之地。”云渺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她已经开始搓手了，“比情报里说的还夸张。”
两人站在一片冰原上，放眼望去，天地间只有两种颜色：白的雪，灰的天。狂风卷着冰渣呼啸而过，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这里的灵气稀薄得可怜，而且异常狂暴，像掺了玻璃碴子的劣质汽油，强行吸收只会损伤经脉。
“难怪没人愿意来。”姬北辰环顾四周，“这种鬼地方，修炼一天得花三倍时间疗伤。”
他试着催动巡天令，还好，星辰之力不挑环境，能正常调用，只要抬头能看见天。
“先找人。”他道，“白山客的求救讯号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距离三百里。”
云渺儿点头，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阵盘：“我用‘地脉追踪术’试试，这里的冰层下有微弱的地脉流动，应该能定位生命气息。”
她闭目施法，阵盘亮起微光。
姬北辰也没闲着，太初灵光全面展开，扫描周围环境：
【环境分析：永冻冰原·灵气狂暴化程度79%·对传统修炼体系压制明显】
【发现异常：冰层下三百丈处有大规模能量波动·属性混杂（巫力、妖气、归客污染）】
【警告：前方百里处检测到空间撕裂痕迹·疑似近期发生过准圣级战斗】
准圣级战斗？
看来巫族和妖族那边，动真格的了。
“找到了！”云渺儿睁开眼，指着东北方，“有三个生命信号，其中一个很微弱，应该是白山客。但……”
她脸色凝重：“另外两个信号，很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
“它们……不像活物。”云渺儿斟酌着措辞，“生命波动很规律，规律得不自然，像傀儡或者某种造物。而且，它们在围着那个微弱信号转圈。”
“围点打援？”姬北辰皱眉，“走，去看看。”
在这里飞行消耗是外界的五倍，两人御风前行，但步行太慢。
百里的距离，只用了半炷香时间。
远远地，他们看到了一幕惨烈景象：
一座被冰封的山谷里，遍地都是尸体：有身高丈余、皮肤青灰的巫族战士，有半人半兽的妖族，还有扭曲如烂泥的归客残骸。
而在山谷中央，一个身穿破旧兽皮的老者正背靠冰壁，大口喘气。
正是白山客。
他满身是血，左手无力垂下，显然已经骨折。右手握着一柄断剑，剑身上沾满黑红色的污血。
而围着他的，是两个……“东西”。
那确实是生物，但长得太随意了：一个有三条腿、四只手臂，脑袋像个倒扣的锅；另一个更离谱，身体像蛇，却长着六对翅膀，头上有三张人脸。
“古神裔的改造怪物。”姬北辰认出来，“我在腐朽长老的记忆里见过类似的东西——他们把不同种族的器官强行拼接，制造‘战争兵器’。”
“这审美也太随意了。”云渺儿吐槽，“至少对称一下啊。”
“能打就行。”姬北辰抬手，星辰之力在掌心凝聚，“救人。”
他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先观察。
两个改造怪物显然已经消耗很大，动作有些迟缓。但它们配合默契，三条腿的那个主攻，六翅膀的那个在空中骚扰，白山客只能勉强招架。
“战术很简单。”姬北辰对云渺儿道，“我吸引火力，你布个困阵，先把它们控住。白山客还能撑多久？”
“最多二十息。”云渺儿已经取出阵旗，“他失血太多了。”
“够了。”
姬北辰深吸一口气，混沌道韵在体内流转。
这一次，他准备尝试新打法，不硬拼，而是用“协调程序”调度三种力量。
“星辰道韵，锁定目标。”
眉心微热，银色的星光从周身毛孔渗出，化作两道无形的枷锁，悄无声息地缠向两个怪物。
“青萍剑气，准备破防。”
丹田处，青色剑意嗡鸣，却隐而不发，只在掌心凝聚成一点寒芒。
“终结道韵……待命。”
最后那抹黑色的寒意，被他压在经脉深处，像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三股力量在太初灵光的调度下，井然有序，互不干扰。
“这就是写程序的好处。”姬北辰心里暗爽，“分工明确，各司其职。”
他动了。
身形化作一道残影，直扑三条腿的怪物。
那怪物反应极快，四只手臂同时挥出，带起四道腥风——爪尖泛着紫黑色，明显涂了剧毒。
但姬北辰根本不硬接。
他身形一折，就像游戏里用微操躲技能一样，擦着爪风掠过，同时反手一剑——青萍剑气爆发！
嗤啦！
怪物的一条手臂应声而断，黑血喷溅。
“嗷——！”怪物痛吼，另外三只手疯狂抓来。
姬北辰后撤三步，正好踏入云渺儿布下的阵法范围。
“地缚阵，起！”
云渺儿双手结印，冰层下突然钻出十几条藤蔓，这是冰灵气凝成的锁链，瞬间缠住怪物的三条腿。
“空中那个交给你！”姬北辰喊道。
“明白！”
云渺儿抬手，七面阵旗冲天而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囚笼，将六翅膀的怪物困住。
那怪物拼命撞击，但阵旗纹丝不动，云渺儿在阵法上的造诣，确实已经到了宗师级。
姬北辰这边，三条腿的怪物已经挣脱了冰链，但失去一条手臂后，动作明显失衡。
“该结束了。”
他不再留手，混沌道韵全面爆发。
灰蒙蒙的光晕笼罩全身，下一瞬，他出现在怪物身后，手掌按在它背心。
“终结·概念侵蚀。”
这是他从沧溟那里学来的，终结道韵不只是破坏，还能“终结”某种状态。
比如，终结“生命”。
怪物身体一僵，然后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软软倒下。它的眼睛还睁着，但瞳孔已经扩散，生命气息彻底消失。
不是杀死，是直接从概念层面抹除了“活着”这个状态。
另一边，云渺儿用阵法把六翅膀的怪物困死后，直接引爆了阵旗，把它炸成了碎块，也解决了战斗。
两人配合，不到十息，战斗结束。
白山客看得目瞪口呆：“你、你们……”
“先疗伤。”姬北辰走到他面前，取出一颗疗伤丹药塞进他嘴里，“其他的待会儿再说。”
龙族的疗伤药效果确实好，丹药入腹，白山客的脸色好看了些，断臂也在快速愈合。
半刻钟后，他能站起来了。
“多谢救命之恩。”白山客拱手，“姬殿主，云姑娘，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再晚一点，我这条老命就交代了。”
“客气话以后再说。”姬北辰直入主题，“裂缝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巫族和妖族为什么打起来？”
白山客苦笑：“一言难尽。”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讲述：
三天前，裂缝突然扩大，涌出大量归客。这些归客和之前不一样，它们……有组织。
“像军队？”云渺儿问。
“比军队还可怕。”白山客心有余悸，“它们分工明确，有负责冲锋的，有远程攻击的。我亲眼看到一个穿着破烂长袍的归客，站在高处挥动骨杖，其他归客就跟着它的指挥移动。”
姬北辰和云渺儿对视一眼。
有智慧，能指挥这意味着归客背后，确实有文明意识存在。
“然后呢？”
“然后巫族和妖族就急了。”白山客道，“他们本来就在争夺北洲的生存资源，现在裂缝扩大，归客入侵，巫族说妖族勾结外敌，妖族说巫族打开了裂缝，两边都觉得是对方搞的鬼。”
典型的猜疑链。
“所以他们就打起来了？”
“不止。”白山客压低声音，“他们打着打着，发现裂缝深处……有东西。”
他拿出一个留影石，注入法力。
画面浮现：
那是裂缝边缘的景象，一道漆黑的、贯穿天地的裂痕，从中不断喷涌出扭曲的归客。
而在裂缝深处，透过那些翻涌的黑雾，隐约能看到……建筑。
不是洪荒风格的建筑，而是某种流线型、金属质感、充满几何美感的结构。它们大部分已经残破，但依然能看出曾经的辉煌。
“这是……”姬北辰瞳孔收缩。
“上一纪文明的废墟。”白山客道，“而且，里面有活物。”
画面继续推进，穿过黑雾，聚焦在一座半塌的高塔上。
塔顶，站着一个身影。
那是个穿着银色长袍的“人”，但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内部流淌着光流。它仰头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
“我靠近到百丈距离，它突然转头看了我一眼。”白山客声音发颤，“那眼神……怎么说呢，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就像看一块石头，或者一只蚂蚁。”
“然后呢？”
“然后它抬手，对我点了一下。”白山客解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里有一块拳头大的黑色烙印，正在缓缓蠕动，“我就变成这样了。”
姬北辰仔细查看烙印。
太初灵光传来反馈：
【检测：时空诅咒烙印·效果：锁定目标存在坐标·持续抽取生命力】
【来源：疑似上一纪文明‘观测者’个体】
【解除方案：需接触烙印施放者，或找到对应文明‘净化序列’】
“它在标记你。”姬北辰皱眉，“为什么？”
“我不知道。”白山客苦笑，“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我生命力被抽干，等我死，它就能通过烙印定位到洪荒的具体坐标。”
云渺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入侵前的侦查！”
“不止。”姬北辰摇头，“这是……‘收割’的前奏。”
他想起了龙帝的话，想起了归客的哀嚎，想起了那些上一纪文明的碎片。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成型：
永闇不是天灾，是机制。
当一个文明发展到某个阶段，就会触发这个机制，然后被“收割”。归客就是被收割后的残渣，而那个站在塔顶的身影，可能是收割者，也可能是……收割工具。
“我们必须进裂缝看看。”姬北辰道。
“太危险了！”白山客急道，“里面有至少十个那种‘观测者’，而且裂缝深处还有更可怕的东西，我逃出来时，听到了一声叹息，那声音……让我道心差点崩碎。”
“必须去。”姬北辰坚持，“如果真是收割机制，那洪荒已经触发条件了。我们得知道规则，才能想办法规避。”
他看向云渺儿：“你怎么想？”
云渺儿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程序员遇到bug，能不去看代码吗？”
“说得好。”姬北辰也笑了，“那就去debug。”
他取出巡天令，准备联系赵公明和云霄。说好的一起行动，那俩应该快到了。
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震天咆哮。
三人同时转头，只见冰原尽头，一个身高百丈的巨人正大踏步而来。
那巨人没有头，以乳为目，以脐为口，手持干戚，杀气冲天。
“刑天……”白山客声音发颤，“巫族战神来了！”
而在另一个方向，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一只遮蔽天日的巨鸟振翅飞来，鸟背上站着密密麻麻的妖族大军，为首的是个身穿黑袍、面容阴鸷的老者。
“妖师鲲鹏……”白山客腿有点软，“这下全齐了。”
刑天和鲲鹏，巫妖两族在北洲的最高战力，同时现身。
而且看他们的方向——直奔裂缝！
“他们要去强闯废墟！”姬北辰瞬间明白，“快，跟上去！”
“跟上去送死吗？”白山客快哭了。
“不。”姬北辰眼中闪过锐光，“是去……捡漏。”
他太了解这种套路了，两拨NPC要抢BOSS，玩家最好的选择就是等他们两败俱伤，然后进场收割。
虽然刑天和鲲鹏不是NPC，但道理相通。
“走。”他拉起云渺儿，又看了一眼白山客，“你要是不敢，就在这里等。”
白山客咬了咬牙：“我跟！反正这条命是你们救的，大不了还给你们！”
三人收敛气息，悄悄跟在巫妖大军后面，朝着那道吞噬一切的裂缝潜行而去。
冰原上，狂风呼啸。
前方是文明坟场，身后是永冻荒原。
而姬北辰知道，从踏出这一步开始，他就真正站在了洪荒文明存亡的十字路口。
左边是上一纪的废墟，右边是这一纪的战火。
而他，要走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