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县,县武装部大院】
正月初七,俗称人日,也是县里各个机关单位年后正式上班的第一天。
大院里,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红旗在凛冽的寒风中猎猎作响。
徐军穿着那件板正的中山装,身边跟着一脸严肃、却难掩紧张的老支书杨树林。
两人手里提着一个长条形的布包(那杆半自动步枪),还有两瓶好酒,正站在武装部部长的办公室门口。
“军子,这就真交了?”
杨树林压低声音,有点肉疼。
那可是半自动啊!在这个年代的农村,这玩意儿比命都硬!有了它,别说刘大炮,就是真老虎来了也得趴着。
“交!”
徐军神色平静,眼神里透着超越这个时代的通透。
“杨叔,枪是凶器,也是祸根。留在咱手里,那是私藏军火,是雷。交上去,那就变成了拥军模范,是护身符!”
“咱要的是安稳日子,不是当土匪。”
“笃笃笃。”
徐军敲响了房门。
……
“好!好一个靠山屯!好一个徐军!”
武装部的赵部长,看着桌上那杆擦得锃亮、甚至连撞针都重新上过油的五六式半自动,又听完徐军那番避重就轻的汇报,激动得直拍桌子。
徐军没提昨晚的凶险,只说是屯子里的民兵护村队在巡逻时,发现有可疑分子丢弃的。
这话,给了刘大炮一条活路,也给了武装部一个大大的面子。
“赵部长,”
徐军适时地递上一份早就写好的《关于靠山屯成立义务联防队的申请书》。
“我们屯子靠着大山,野兽多,盲流也多。为了响应国家号召,保卫集体财产,我想申请给咱屯子的护村队,挂个号。”
赵部长看着那份字迹工整的申请书,再看看眼前这个觉悟极高的年轻人,越看越喜欢。
“准了!”
赵部长大笔一挥,“不仅要挂号,还要表彰!”
“你们靠山屯,这次立了大功!不仅上交了流失枪支,还主动维护治安!”
“我这就给县委打报告,批给你们屯子——先进民兵连的称号!你徐军,就是民兵连连长!”
“另外……”
赵部长打开抽屉,掏出两盒黄澄澄的步枪子弹(给民兵训练用的,虽然徐军没枪,但这是荣誉),又拿出一面红得耀眼的锦旗。
上面烫金大字写着:【拥军爱民,保境安民】。
当老支书赶着马车,敲锣打鼓地回到屯子时,整个靠山屯都沸腾了!
“快看!快看!那是啥?”
“锦旗!县里发的锦旗!”
“徐军当连长了?!民兵连连长?!”
在这个年代,民兵连长虽然不是正式干部,但在农村,那可是手里有实权、腰杆子最硬的角色!那是代表着武装力量!
有了这层身份,别说是刘大炮,就是镇长来了,也得给徐军三分面子!
徐家大院门口,鞭炮齐鸣。
徐军亲手将那面锦旗挂在了正房堂屋最显眼的位置——就在那神龛旁边。
红旗、金字、青砖、大瓦房。
这一刻,徐家的势,彻底成型了!
“军哥……”
李兰香看着那面锦旗,激动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了,“这……这以后,咱家就是官家人了?”
“啥官家不官家的。”
徐军笑着帮她理了理围巾,“这就是张护身符。有了它,以后咱作坊的生意,就能做到省城去,也没人敢拦着!”
热闹过后,徐军没有飘。
他立刻召集了作坊的所有骨干,在挂着锦旗的堂屋里开会。
“身份有了,面子有了,现在得抓里子了。”
徐军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下面的王铁柱、二愣子、李守山、鲁老头等人。
“从今天起,咱靠山屯护村队,正式改名叫靠山屯民兵连!”
“王铁柱,你任一排长,负责日常巡逻和作坊安保!”
“二愣子,你任二排长,负责跑腿和运输!”
“李大爷,您是总教头,负责教大家伙儿怎么用弓、怎么下套、怎么在山里活命!”
“是!连长!”
这帮汉子们一个个挺胸抬头,吼声震天。以前他们是给徐军打工的长工,现在?那是正儿八经的民兵!这身份一变,精气神完全不一样了!
徐军看向鲁老头。
“鲁师傅,那二十把弓的订单,还差最后两把。这几天得加把劲。”
“另外……”
徐军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既然咱们是民兵连了,那咱们的装备也得升级。”
“我琢磨着,除了弓,咱们能不能利用那些废铁料,打几十把开山刀?”
“不用太花哨,就要厚背、薄刃、能砍柴也能防身的那种!”
“能!太能了!”
旁边一直没吭声的铁匠老赵(被徐军新挖来的,专门负责打铁件)一拍大腿,“只要有钢口,我三天就能打出十把来!”
“好!”
徐军一拍桌子,“钢口管够!咱们要让这方圆百里都知道,靠山屯,是一块谁也啃不动的铁骨头!”
安排完了一切,天色已晚。
徐家大院里,又恢复了宁静的温馨。
灶房里,李兰香正在烙糖饼。
因为今天是人日(初七),讲究吃面条、吃饼,寓意长长久久、团团圆圆。
徐军走进灶房,从身后抱住妻子。
“累不?”
“不累。”
李兰香回头一笑,把一块刚出锅、烫手的糖饼塞进徐军嘴里,“甜不?”
“甜。”
徐军嚼着糖饼,那是红糖和芝麻的馅儿,又香又甜。
“军哥,”
李兰香一边烙饼,一边小声说道,“今儿个下午,赵大山他媳妇偷偷来了一趟。”
“哦?”徐军眉毛一挑,“来干啥?”
“没敢进屋,就在院门口,把那个之前偷咱家的蒜苗钱(虽然没偷成,但她心里过意不去),给塞在门缝里了。”
李兰香叹了口气,“我看她那样儿,也是怪可怜的。赵大山现在瘫在炕上,家里也没个进项……”
徐军沉默了片刻。
他不是圣母,但他也知道杀人不过头点地的道理。
赵大山已经废了,再赶尽杀绝,反而显得自己没气度。
“收着吧。”
徐军淡淡地说道,“以后作坊那边要是有啥缝缝补补的零碎活儿,如果她愿意干,就给她点。按规矩给钱,不照顾,也不刁难。”
“哎!俺晓得了!”
李兰香高兴地点点头。她知道,自家男人这是真的成大器了,心里能装得下事儿,也能容得下人。
夜深了。
徐军躺在热乎乎的炕上,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
锦旗挂在墙上,合同锁在柜里,媳妇睡在怀里,兄弟守在院里。
这日子,稳了。
但徐军知道,这还不够。
春天快要来了。
冰雪消融之后,那片沉睡了一冬的黑瞎子山,还有那蕴藏着无数宝藏的后山荒地,才是他今年真正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