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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分歧

    广安府金城县外阳灵山。夜晚,月明星稀。

    铁苍炎将马尽都散放在山里,带着人钻出山林,谨慎轻行,顺道上山,来到百花观后门,小心揭下官府封条,推开院门。众人入院,各寻房屋安顿。云伯、贵叔自带人去打水洗米,以残灶作饭煮水。

    “铁老弟,你真就是活神仙了。若非老弟在此处隐存了米粮,咱们要么饿死,要么杀马。”秋长河由衷庆幸。

    他口中的那几十袋子粮食并盐醋等物实是夏正行抄观后特意留下的,名目上是备给后续拆观民夫人等食用,铁苍炎心中知道但不好实说,便含糊认下了,带着凌云义、秋家兄弟去了正殿,于百花娘娘的残破神像前坐下。

    霍流离带着云雅前去救治伤员。

    人,是逃出来了,但所有活人加一块也只得六十九人,连牧场原有人数的零头也不到。且无不带伤。若非有着小狐仙,今晚说不得就要因重伤再死掉一二十人。黑心小狐仙肯出手救人的,是铁苍炎又给她签了两张五万两诊金的欠条。

    古人说得好,虱多不痒,债多不愁。

    欠的越多越是祖宗一事,铁苍炎就更是清楚分明,盘算着欠到上亿两,就是他绝地反击,反挟小狐仙的时候了。

    殿内沉默安静。

    不同之处在于,铁苍炎是在思索事情。凌云义心里有气,懒得开口。秋家兄弟心中有愧,没脸开口。

    过得一会,方伯、贵叔一同入殿,送来白粥、咸菜。紧接着,霍流离带着云雅进殿。

    霍流离拿过粥碗,吸溜一口,娇俏软语:“一个个怎么都不说话?”

    秋长河做话问道:“流离姑娘,伤者如何?”

    霍流离挟了根咸菜,“死不了,休养几天就好。山里多得是草药,用不着进城买药。”

    铁苍炎结束思索,道:“李默带着人南下追抓云溪她们,一来一去,少说两三天。章显智缺谋短,喜好财货,贪逸安乐,在清点完秋家牧场的收获之前,他不会挪窝。因此三四天内,这里是安全的。换句话说,若想逃离鄂州,唯是太阳升起之后的三天,否则一旦李默回来,以他的脑子,用不了多久就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秋长弓大惊失色,“铁老弟,我妹子还没救回来啊!”

    凌云义一直窝着邪火的,闻言压不住心中邪火了,大叫:“我师妹不也是生死未卜?还是三个!秋老二,你给老子闭嘴,铁老大是在问你们两个有什么想法,懂么?”

    云雅绷脸冷声:“师弟说得不错。我们怎么做,自有铁大哥安排。你们要怎么做,今晚必须要有个章程出来。”

    秋长弓瞪眼大叫:“云雅小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秋老二是贪生怕死的狗熊么?!当然是留下救妹子!”

    铁苍炎冷硬说道:“你说了不算。秋大哥,你和秋二哥不同,你身上的担子是何等沉重,秋二哥这一生怕也是不会明白,但我能明白,也能理解,因为某些事上,我和你一样的冷心绝情。现在没时间绕弯,必须开诚布公,有什么说什么,纵算代价是兄弟翻脸。”

    秋长河双手握拳,低下头,语带沉痛,“铁老弟,你这是在往我心窝子里戳刀子。”

    秋长弓闻言一怔,心上升起不妙直觉,虚怯着笑道:“铁老弟,你别开玩笑了,这玩笑也不好开,我会翻脸的。我大哥,我还不了解?嘴上整天这个道理那个规矩的,可心里最重情义,哪会放着血海深仇与妹子不理,自己逃命,寻地逍遥快活?绝不可能。”

    铁苍炎毫无任何留情,冷锐如刀,“所以我才说你这一生也不会明白你大哥身上的担子是何等沉重,所以他才会是一个优秀的牧场主,而你,最为适合的正就是他给你安排的牧兵队长。我再说得简单一些,秋二哥,百花观那次,你们兄弟的分歧点在哪里?”

    秋长弓的心颤了,转身按住大哥肩,惊恐大叫:“大哥!你说话啊!告诉铁老弟,他说的全是狗屁话!”

    秋长河抬起头,痛苦而坚定地说道:“老二,明天起程南下。两年前,我和爹有过商议,为防万一,暗派了人去江南,隐做了安排,虽说经营有限,但已是一条根,只要我们兄弟俩齐心协力就能东山再起,让追日牧场重新屹立在小平原上!”

    秋长弓缓缓收回了手,看着熟悉大哥,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陌生感,悲愤大叫:“大哥,别逼我和你翻脸!妹子未必就死了!就算妹子真的死了,我们也欠着铁老弟的,有道义助他救人!我秋家犯的错,我秋家就该用血用命去补救!”

    秋长河怒目叫喝:“你给我闭嘴!你什么时候能懂些事?!秋家的基业不能断送在我们的手里!秋家的香烟也不能断送在我们这一代!何况人若是全死光了,谁来报仇雪恨?!大哥告诉你,我心里现在已经当红云、红锦全都死了!绝不会为了两个死人再让仅有的兄弟们去送死!你给我记住,拼尽一切活下去,才是你和我现在唯一该去想,唯一该去做的事!”

    秋长弓还以怒吼:“我不听!你那些道理,我也不想懂!我只知道绵羊永远不可能变成猛虎!从现在开始,你不是我大哥!我也不再姓秋!我便是死,也要和妹子死在一块!”

    秋长河怒叫:“老二,你混蛋!你眼里还有没有爹娘、祖宗?!”

    秋长弓鲠脖大叫:“没有!我已经死了!我不姓秋了!”

    方伯与贵叔见不是事,齐上劝和。秋家兄弟怒目对瞪。

    霍流离放下粥碗,悠哉说道:“铁粗胚,你还真爱挑事。”

    铁苍炎咽下嘴里咸菜,“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铁大哥教你一个道理,分歧这东西摆在心里肚里最为可怕,说出来反倒没事了。秋大哥,秋二哥,你们说完了,该我说了。人生在世,既有秋大哥你这般忍辱负重的,也是秋二哥这般快意恩仇的,平日里没事尚好,出了事,便注定是水油不相合。强要水油相合,结果就只会是一个,要么水一辈子窝窝囊囊,要么油一辈子废物没出息。秋大哥,一个没出息的窝囊废物能否和你重耀祖业?”

    秋长河一声长叹,低下头去。

    铁苍炎又道:“反过来一样,秋二哥,无畏战死的汉子固然是英雄,但忍辱求生的人未必就是狗熊。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个故事,你不会没听过吧?”

    秋长弓双手抱头,痛苦低吼。

    铁苍炎接着道:“我本没心情管你们秋家的事,但我很喜欢红云红绵这两个小妹子,因此绝不想看到她们的哥哥有朝一日决裂成仇,所以才会挑明了说,逼着你们两个现在翻脸。现在翻脸,就是个道不同、志不合,他日世事经历多了,自有互相理解的一天。当然,若秋大哥执意要逼着秋二哥和你决裂成仇,我一个外人没必要掺和。”

    方伯与贵叔相视一眼,齐给秋长河跪下了。

    “方伯,贵叔,你们这是嫌我心上的刀子还不够多么?”秋长河凄苦抱头。

    方伯道:“大少爷,你和二少爷都是老仆和老贵看着长大的,老仆明白大少爷的苦处,但二少爷天生豪杰,绝做不来狗熊。”

    贵叔道:“大少爷,你就当二少爷已经死了吧。”

    秋长河扶起两位忠心老仆,痛苦哀求:“老二,你真就忍心大哥孤伶伶一人么?”

    秋长弓给大哥跪了下去,刚强拜道:“大哥就当我死在牧场了。大哥的路,我走不来,我只知做人要讲道义情义,否则活着也没意思。”

    秋长河昂头泪流,虚弱说道:“铁老弟,你那心肠真就冷如铁石,你赢了。”

    铁苍炎只当夸奖听,“既然兄弟之间的分歧解决了,那就说说接下来的事。秋大哥,我先前说过,接下来的三天是逃遁南下的黄金时间,但绝非全然稳妥,大要有三。人马皆伤,难以迅快,此其一。黑旗会在广安府的人手是没了威胁,但依旧有相当多的人手散在鄂州诸府,一旦被天恩七星会发现到你们的行踪,黑旗会就会在南下路道上集结,此其二。你们现在一穷二白,难道想做马贼南下么?若是那样,等不到七恩七星会来杀,你们就会被当地官府与武林正道联手剿杀了,此其三。”

    秋长河叹道:“你老弟又来调笑我。”

    秋长弓闷着声道:“我觉着铁老弟说得全对。”

    方伯生怕兄弟俩又呛起来,急忙岔道:“铁爷,依你之意,要怎么做才是万无一失?”

    “铲除黑旗会!没了迅疾骑兵,李默便只有干瞪眼的份。要想李默将黑旗会放在南边的人手调到广安府来,那就先要秋大哥做出北逃的姿态。北上幽州,去京城,告御状。”铁苍炎冷狠笑了一笑。

    如怒虎凶煞。

    秋长河一愣后道:“这招对绣衣卫有用么?”

    “对绣衣卫屁用没有,但对李默、章显是致命一击。陈皇帝默认他们胡作非为,目的只在财货,但也只是默认罢了,绝不会自己背上残民刮财的暴君名声。太监属阉党,向和文官是死对头,一旦满朝奏参,陈皇帝是会主动背上罪名,死保两个废物,还是顺势杀了两个废物甩脱罪名,其后再派两个能干的太监去搜刮?”铁苍炎自信从容。

    秋长河心中细思,有了定见,捶地高喝:“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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