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先放我这儿。”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尽快把你知道的,关于蛇仔和鹏城的消息送过来。记住我要的是干货,不是道听途说的闲话。如果让我发现你还有隐瞒……”
我没有说下去,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花衫勇连声保证,“明白,明白!刚哥放心,我一定把知道的都掏出来!”
挂断电话,我看向阿明:“花衫勇有问题。他太急了,急着撇清献殷勤。交易泄露,第三方伏击,他要么知情要么就是他背后还有人,连他也被算计了。”
阿明点头:“要不要通过特殊渠道查一下?”
我指示道,“查!你负责撬开那两个摩托车手的嘴,用点手段,但别弄死了,他们可能是重要线索。阿东继续关着,别让他跟外界有任何联系。”
“知道了。”
阿明带着人分头行动。
我走到关押阿东的房间,他缩在角落,脸色惨白,见到我如同见到鬼。
我拉了把椅子坐下,语气平淡,“想活命吗?”
阿东拼命点头,眼泪鼻涕一起流:“想!刚哥!我想!我什么都说!求您别杀我!”
“今晚要杀你的不是我。”
我看着他,“是后来那帮摩托车手。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杀你?或者说,为什么要抢那批货和钱?”
阿东茫然地摇头:“我……我不知道啊刚哥!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跑腿的!勇哥……何勇让我去送货,说成了给我一大笔分成……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换了个方向问道:“何勇最近,除了让你送货,还让你干过什么特别的事?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尤其是跟西塘老街,或者蛇仔那边有关的?”
阿东努力回想,结结巴巴地说:“特,特别的事……前几天,勇哥让我去……去盯过一个女人,叫小蕊,是我……是我一个相好的。勇哥让我看看她跟谁接触,特别是……有没有跟条子或者别的社团的人说话。还有……还有好像让我去送过一封信,给老街那边一个开麻将馆的老头,但那封信封死了,我不知道里面是啥……”
“那封信,送给谁了?老头叫什么?长什么样?”
“我……我就知道外号叫福伯,在西塘老街开了几十年麻将馆了,很多老街坊都认识。样子……就是个普通瘦老头。”
福伯?这个名字我有点印象,似乎是“和联胜”一位早已不管事,但辈分很高的退休元老,据说人很公道,有时候会充当中间人。
花衫勇给他送信?是替谁送?蛇仔?还是“和联胜”里其他想搞事的人?
“除了这些,何勇最近有没有提过鹏城,或者什么大生意之类的话?”
阿东皱着眉想了半天,摇摇头:“没……没听他说过。他就说最近有条财路,做好了大家吃香喝辣……哦对了!他有一次喝酒,好像嘀咕了一句,说什么树大招风,得赶紧找棵更大的树靠着……别的就没了。”
就在这时,彪哥敲门进来,脸色有些异样。
“刘刚,查那个鹰徽章有眉目了。”
彪哥拿出一张打印出来的模糊图片放在我面前,上面是一个类似的徽章图案,“这个图案,我以前好像见过,然后查了一下,是一个注册地在东南亚,业务范围涵盖‘私人安保’等的离岸公司有关。这家公司背景很深,客户非富即贵,而且他们与某些国际洗钱网络有关系。”
国际背景的私人安保公司?
几乎同时,阿明也进来了,神情严峻:“刚哥,那两个摩托车手,其中一个撑不住,吐了点东西。他们确实不是本地人,是从粤西边境那边过来的,受雇于一个中间人,任务就是截胡今晚的交易,抢走货和钱,如果可能灭口所有知情人。雇主是谁,他们不知道,只认中间人和钱。”
我顿了顿,眼中寒光闪烁:“看来,我要亲自去会一会那位福伯。有些事,或许老一辈的江湖人看得更清楚。”
……
西塘老街,午后。
这里的空气中弥漫着旧式茶馆的茶香,路边摊的油烟味,以及独属于老城区的慵懒与陈旧气息。
福伯的麻将馆就开在一栋有着南洋风格骑楼的一楼。
门面不大,红漆木门半掩着,门口挂着褪色的“雀友雅聚”牌匾。
里面传出稀里哗啦的洗牌声和老人低沉的谈笑。
我让基仔和另一个兄弟守在巷口,独自走了进去。
里面光线昏暗,烟雾缭绕。
四张麻将桌几乎坐满,大多是头发花白的老街坊,也有几个四五十岁穿着汗衫的中年男人。
看到我这个生面孔进来,谈笑声停顿了片刻,几道目光投来。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唐装,身材精瘦的老人坐在最里面一张桌的旁边,手里捧着一个紫砂壶,慢悠悠地品着茶。
他看起来六七十岁,眼神却并不浑浊,反而有种历经世事的通透与平静。
他就是福伯。
我没理会其他人的目光,径直走到福伯面前,微微躬身:“福伯,叨扰了。晚辈刘刚,有点事想请教您老。”
福伯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像平静的湖面,深不见底。
他只是放下茶壶,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缓缓道:“刘刚?皇朝新上位的后生仔?坐。”
他指了指旁边一张空着的竹椅。
我依言坐下。
福伯给我倒了杯茶,“我这种退休等死的老头子,还有什么能帮到你们这些后生猛虎的?”
我接过茶杯,没有喝放在桌上,“福伯是老江湖,南城的事,瞒不过您的眼睛。晚辈最近遇到点麻烦,有些线头理不清,想请您老指点迷津。”
福伯笑了笑,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指点不敢当。老了,耳朵背,眼睛花,外面打生打死的事,早就不同不同了。你找错人咯。”
“如果只是打打杀杀,自然不敢来烦扰您老。”
我身体微微前倾,“但有些事,恐怕不只是打杀那么简单。比如有人想借南城的水,洗别处的沙子,再比如,有些外来的过江龙,不只想分杯羹,还想把整条河都搅浑了再摸鱼。”
福伯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他没有立刻接话,只是缓缓啜饮着茶水。
我继续道:“前两天,有个叫阿东的小混混,替人给您送了封信。送信的人叫何勇,外号花衫勇。不知道福伯您对这件事,还有没有印象?”
福伯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他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仔细地打量着我,“后生仔,你知道的不少。”
福伯的声音低沉了几分,“那封信,我看了也烧了。内容嘛,无非是一些陈年旧账和不知天高地厚的痴心妄想。怎么,那封信跟你有关?”
我坦然道,“但送信的人和牵线的人,最近惹上了大麻烦,还差点把我也拖下水。我想知道,那封信,是谁让花衫勇送的?信里提到的陈年旧账,又跟现在南城的风雨,有没有关系?”
福伯沉默了很久,久到旁边一桌麻将都打完了一圈。
他挥了挥手,示意旁边几个竖起耳朵听的老街坊继续玩牌,不用管这边。
等麻将声重新响起,他才叹了口气,眼神望向门外飘渺的日光,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阿刚,你既然找到我,也查到了那封信,想必对南城现在的局面,有自己的判断。”
福伯缓缓开口,“有些事,本不该由我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多嘴。但南城这片地方,有人想在这里兴风作浪,把根都刨了,我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