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朔避开了她探询的目光,只淡淡地说,“县主晚上没吃饱?怎的来这种地方还要先吃饭?”
孟云莞刚要说话,就被凌千澈抢先答了,
“你这话问的,来这不吃饭吃什么啊?”
他说着就拍拍手,掌柜的亲自来接过菜单,点头哈腰地出去了,“几位稍等片刻,喝口茶,菜很快就做好。”
这厢,凌朔终于是看出些端倪。
他盯着掌柜的背影,有些忽然地问了一声,“天香楼,什么时候改行的?”
“没改行,只是现在京城中有两处天香楼。”
凌千澈言简意赅地把孟云莞是如何诓他,把正隆酒楼改名为天香楼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凌朔听完,罕见地沉默下来。
对面,孟云莞好整以暇,挑眉一笑,“不然二皇兄以为天香楼是做什么的啊?”
看着男子陡然尴尬的眸,她心情颇好地笑出了声。
从前她就说他像个老学究,年纪轻轻的男儿郎,日子过得古板无趣极了,他总要反驳上两句,说他是这些年刻苦念书才这样的。
如今见了他这模样,看来哪里是念书念的啊,明明早就是这样了。
凌朔不知道孟云莞在笑什么。
但看着她灵动娇俏的双眸,他忽然就有些挪不开眼。
这时候,菜品放在托盘里被呈上,三人点了七道菜,有鱼有肉,最中间那盘鳜鱼脍里搁了足料的香叶,看上去就让人想大块耳颐。
凌千澈贴心的剔好鱼刺,把鱼肉放进孟云莞盘中。
又夹了一块,剔好鱼刺,放进凌朔盘中。
他素来是很有大哥范儿的。
只是没想到第二块鱼肉刚一放下,就被孟云莞夺去盘子,她调皮地笑道,“二皇兄手慢了,这块鱼要归我所有了。”
凌朔失笑,凌千澈也笑了,“还有这么多呢,没人跟你抢,慢慢吃,都是你的。”
兄弟俩一左一右,望向她的眼底俱含着笑意。
孟云莞不由得恍惚了片刻。
想起前世的夺嫡之战,那是真叫一个腥风血雨,凌千澈被挤下台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凌朔虽留他一条性命,却也是终身被囚禁在了宗人府。
看着眼前明朗欢快的少年,孟云莞很难想象到凌千澈沦落到宗人府以后,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是否生不如死。
她忽然沉默下来,也没心思再笑闹,把那盘鱼肉推还给凌朔,
“开玩笑的,二皇兄吃吧,这是太子哥哥一番好意,我可不能替你领去了。”
凌朔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她推过来的鱼肉。
肥嫩汁香,与一开始不同的,是盘中少了一片香叶。
孟云莞把盘子夺去,拣走香叶之后,又还给了他。
凌朔的目光忽然就变得复杂起来,他深深凝着孟云莞,一言不发。
“对了云莞。”
凌千澈吃着忽然问道,“我听母后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啊?”
孟云莞,“........”
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瞟了凌朔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这才悻悻瞪了凌千澈一眼,“你胡说,我何曾与母后讲过我有心仪之人?”
“本来就是嘛!”
凌千澈一脸无辜,拉着凌朔作证,“上回在凤仪殿,母后亲口说的,当时二皇弟也听见了,二皇弟,你说是不是?”
孟云莞紧盯着凌朔。
却见后者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目光。
她心中大致有数了。
于是豁然地笑了笑,“若是有,难道太子哥哥还能帮我说和说和?”
凌千澈一听便来了劲,“你先说说是谁,我看看我认不认识。”
“太子皇兄。”
凌朔忽然出声打断,“再不吃,菜都要放凉了。”
......
从天香楼出来,三人都带了醉意。
凌千澈揽着凌朔的肩,醉醺醺地说道,“二皇、二皇弟,其实有时候,嗝,该说不说,我还挺羡慕你的。”
凌朔有几分薄醉,但还是清醒的,“羡慕我什么?”
“羡慕你,嗝,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什么,不像我,嗝,就因为投胎到母后肚子里,被迫成为储君,被迫要担负很多并不情愿的事情,就连,嗝,就连我的婚事都无法自己做主,纵然有了喜欢的人,想必,嗝,也是娶不到的。”
凌千澈前半段话还是吊儿郎当的,可越说越低落,到最后已然有些怏怏不乐了。
凌朔看着他,语气平淡,“难道不是储君,就能率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那,那倒也不是。”
凌千澈胡乱地应着,他醉得有些狠了。
靠在凌朔的肩头,眼皮越来越重。
孟云莞帮着把他扶上马车,无奈笑道,“太子哥哥还是这样,碰酒就醉。”
凌朔却问,“还是这样?你以前见过太子喝酒?”
气氛忽然默了一下。
回宫路上,官道平坦,四周很安静,静得孟云莞能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一上一下在她胸腔跃动着,几乎震耳欲聋。
她回避了这个问题,两人没什么可聊,但孟云莞不想放弃难得的和他单独相处的机会。
于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二皇兄平时经常出宫吗?今天这么晚回去,母后会不会罚我们啊?”
“今日这酒极香,是西域进贡的玫瑰醉,入口有股微甜,二皇兄喝出来了吗?”
“二皇兄,你平时喜欢吃什么,做什么啊?”
“二皇兄,母后待你好吗?还有林母妃,太后娘娘,她们从前待你如何?”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有心仪之人吗?”
凌朔只是安静地听着,看着女子一句一句问来,不等他回答,脑袋就软软地倚上了车壁,这才知道原来她也饮醉,刚刚只是强撑着。
他动作轻缓地扶正孟云莞的脑袋。
只是刚扶正,下一秒便又垂了下来。
他想了想,干脆坐到孟云莞身边,肩头温暖的触感传来,他嘴角微不可闻地上扬几分。
寂静的夜,他的声音似被无限放大,明明很平淡的语气,却又压抑着无限思绪,
“不经常。”
“喝出来了,以前我们俩不是常喝吗?”
“喜欢吃玫瑰酥酪,不喜欢香叶的味道。”
“挺好的。”
“也挺好的。”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