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罗巴南部,在炎黄共和国的钢铁洪流下,化为一片火海与废墟。
然而,令人感到诡异的是。
面对如此规模的入侵,面对如此惨重的损失。
那个被整个欧罗巴世界,视为“救世主”和“守护神”的沐瑶女王,以及她那支神出鬼没的黑色舰队,却始终没有出现。
她们就像是彻底消失了一样,对南部的惨状,不闻不问,不发一言。
这种诡异的沉默,比炎黄军队的炮火,更让欧罗巴人感到寒心和绝望。
“女王陛下在哪里?!”
“她为什么不来救我们?!”
“她不是说,会保护我们吗?!”
“我们被骗了!我们被她当成弃子了!”
在那些被围困的城市里,在那些被战火摧残的土地上,无数的欧罗巴人,对着天空,发出了绝望的质问和愤怒的咆哮。
他们曾经有多么崇拜这位,带领他们走向“伟大复兴”的女王。
现在,他们就有多么憎恨她。
这种被背叛,被抛弃的感觉,比死亡本身,更让人难以忍受。
……
西海岸,“蜂巢”基地。
指挥中心内,巨大的全息屏幕上,正实时播放着南部战场的惨状。
城市在燃烧,人民在哭嚎。
钢铁的洪流,正在一寸一寸地,碾碎他们的家园。
阿黛尔副官,面色凝重地站在沐瑶的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陛下,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南部军区,已经崩溃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星期,整个南部平原,都将彻底沦陷。”
“更重要的是,民心……民心已经开始动摇了。现在,到处都是指责和谩骂您的声音。他们说您是骗子,是魔鬼,是把他们推入火坑的罪魁祸首。”
阿黛尔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在她看来,陈庆之的战术,实在是太毒了。
他不杀人,却诛心。
他用这种“围而不攻,摧毁一切”的方式,将所有的仇恨和矛盾,都成功地,转移到了沐瑶的身上。
他这是在逼着沐瑶,自己毁掉,她在欧罗巴,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统治根基。
然而,面对这一切,沐瑶的脸上,却依旧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燃烧的城市,和那些绝望的人群,仿佛在欣赏一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壮丽的油画。
“急什么?”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好戏,才刚刚开场。”
“陛下?”阿黛尔更加不解了。
沐瑶转过身,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阿黛尔,你觉得,陈庆之为什么会选择,在南部登陆?”
“因为……因为他想避开我们在西海岸布下的重兵,想用一场闪电战,来摧毁我们的战争潜力?”阿黛尔思索着回答。
“这只是其一。”沐瑶摇了摇头。
“更重要的,是因为他知道,南部,是我在欧罗巴,统治最薄弱,也最不稳定的地方。”
“这里的人,虽然表面上臣服于我,但骨子里,依旧充满了对旧时代的怀念,和对我的不信任。他们只是慑于我的武力,才不得不低头。”
“陈庆之的这一把火,就是要将这些潜藏在水面下的矛盾,彻底点燃。”
“他想让我,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陷入一场永无止境的内耗之中。”
阿黛尔听得心惊肉跳:“那……那我们岂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不。”沐瑶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他以为,他是在釜底抽薪。”
“但他不知道,我早就想,把这锅不听话的‘薪’,给换掉了。”
“欧罗巴,太大了,也太傲慢了。这里的人,享受了太久的安逸和富足,已经失去了血性,和敬畏之心。”
“这样的一群绵羊,是无法成为,我征服世界的军队的。”
“我需要的是,一群饿狼。”
“一群在绝望中,被逼到极限,为了生存,可以不惜一切代价的,真正的饿狼!”
她伸出手,指向了屏幕上,那些在废墟中,哀嚎,哭泣,咒骂的欧罗巴人。
“而现在,陈庆之,正在帮我,把这些绵羊,变成饿狼。”
“他摧毁他们的家园,断绝他们的希望,让他们一无所有。”
“当一个人,连最后一块面包,都被抢走的时候,他就会爆发出,最原始,也最可怕的力量。”
“他会为了生存,去战斗,去撕咬,去吞噬一切!”
阿黛尔瞪大了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终于明白了。
原来,女王陛下,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救南部。
她就是要眼睁睁地看着,陈庆之将南部,变成一片人间地狱。
她就是要用炎黄人的屠刀,和欧罗巴人的血,来为自己,淬炼出一支,真正忠于自己,也真正渴望战争的,魔鬼军团!
这个计划,太疯狂了。
也太……冷血了。
这简直就是,在用自己同胞的尸骨,来铺就自己的王座!
“可是……陛下,那些人,毕竟也是您的子民啊……”阿黛尔的声音,有些颤抖。
“子民?”沐瑶嗤笑一声,那笑容里,充满了神明般的漠然。
“阿黛尔,你要记住。”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永恒的子民,只有永恒的利益。”
“他们今天,可以因为我带来的秩序和富足而拥护我。”
“明天,就可以因为陈庆之带来的恐惧和毁灭而背叛我。”
“对于这些墙头草而言,忠诚,是最廉价的东西。”
“所以,我从不相信忠诚。”
“我只相信,被绝望和仇恨,所扭曲的人性。”
她转过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屏幕。
“现在,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
“我要等。”
“等到南部的血,流得足够多。”
“等到他们的哀嚎,变成愤怒的咆哮。”
“等到他们对陈庆之的仇恨,超越了对我的怨恨。”
“等到他们,跪下来,像狗一样,祈求我,去拯救他们,去为他们复仇的时候……”
“我,才会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
“到那时,我收获的,将不仅仅是一个满目疮痍的南部。”
“更是一支,由数千万,怀着刻骨仇恨的战士,所组成的,无敌大军!”
“而陈庆之,他那所谓的‘雷神之锤’,最终,只会砸在他自己的脚上。”
阿黛尔沉默了。
她看着女王陛下那绝美的,却又无比冰冷的侧脸,心中,再也生不出任何的同情和怜悯。
她知道,自己正在追随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君主。
在这盘以世界为棋盘的对弈中,众生,皆为棋子。
而陈庆之,和那些正在被毁灭的欧罗巴人,都只不过是,女王陛下为了达成最终目的,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炎黄共和国的战争机器,在欧罗巴南部平原上,留下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疤。
“雷神之锤”计划,正在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被执行着。
装甲集群如同外科手术刀般精准,所过之处,桥梁断裂,铁路扭曲,发电站化为废墟,通讯塔轰然倒塌。现代文明赖以运转的脉络,正在被一根根地挑断。
然而,在这份堪称完美的战报背后,一股看不见的暗流,正在士兵们的心中涌动。
第三装甲师,二团一营。
士兵陈飞靠在一辆“玄武”坦克的履带上,拧开水壶,猛灌了一口。水是凉的,却压不住心里的那股邪火。他抹了抹嘴,看着远处被他们刚刚摧毁的一座小镇水塔,那水塔倒下的样子,像个被砍了头的人,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排长,你说咱们这打的叫什么仗?”陈飞闷声闷气地问着旁边正在擦拭电磁步枪的排长李响。
李响是个刚从军校毕业的年轻军官,一肚子理论知识,满脑子都是解放全人类的崇高理想。他曾经把总司令陈庆之的照片贴在床头,觉得那就是自己一生的偶像。
可现在,他有点迷茫了。
“上级的命令,我们执行就是了。”李响的声音有些干涩,他自己都觉得这话没什么说服力。
“执行?是,咱们是军人,天职就是服从命令。”另一个老兵,赵铁牛,把嘴里的烟屁股吐在地上,用脚碾了碾,“可咱们当初参军,是为了啥?宣传里不是说,咱们是去解放受苦受难的欧罗巴人民,把他们从沐瑶那个女魔头的独裁统治下救出来吗?”
他指了指远处那座死寂的小镇:“现在呢?咱们炸了他们的水塔,断了他们的电,毁了他们的路。城里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进不去。我听说,圣洛伦佐城里,已经开始饿死人了。这他娘的是解放?我瞅着,咱们比那个沐瑶还狠呢!”
赵铁牛的话,像一块石头,砸进了在场所有士兵的心里。
是啊,他们都是怀着一腔热血,为了一个伟大的理想才不远万里来到这里的。他们是来当解放者的,是来当英雄的。可现在,他们每天做的事情,就是摧毁,摧毁,再摧毁。他们看到的,不是欧罗巴人民喜迎王师的笑脸,而是一双双在废墟中,充满了恐惧和仇恨的眼睛。
“别胡说八道!”李响的脸涨得通红,他压低了声音呵斥道,“总司令的战略,是我们能揣测的吗?这是为了用最快的速度打垮敌人的战争潜力,是为了减少我们自己人的伤亡!长痛不如短痛,懂不懂?”
“我他娘的不懂什么长痛短痛!”赵铁牛也来了火气,“我只知道,咱们的枪口,对着的不是敌人的军队,是那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我昨天亲眼看见,一个老婆子跪在路边,求我们给她孙子一口水喝。可命令是不准接触平民,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咽气!排长,你说,这叫什么事儿!”
李响沉默了,他握着步枪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那个场景,他也看到了。那种无力感,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
这样的对话,发生在远征军的每一个角落。士兵们私下里的议论越来越多,士气也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他们打赢了每一场战斗,却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背上了一副沉重的枷D锁,压得他们喘不过气。
旗舰“应龙”号,指挥中心。
陈庆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巨大的全息地图。代表着己方部队的蓝色箭头,已经将欧罗巴南部切割得支离破碎。
“报告总司令,A集团军已经完成对‘克罗托’工业区的合围。B集团军切断了南部地区最后一条铁路干线。‘雷神之锤’第一阶段作战目标,已基本达成。”沐北辰汇报道,他的脸上虽然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兴奋,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忧虑。
“我刚收到政委沐渊亭转来的报告。”沐北辰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前线部队……思想上出现了一些波动。很多士兵不理解我们目前的战术,认为……认为这与我们革命的初衷背道而驰。”
“思想波动?”陈庆之连头都没回,声音冷得像冰,“打仗不是请客吃饭。告诉沐渊亭,现在不是他搞思想教育的时候。让他管好他的人,谁敢质疑命令,动摇军心,就地枪决。”
沐北辰心里一寒,他没想到总司令会是这种反应。这已经不是杀伐果断了,这简直就是冷血无情。
“是……”他艰难地应了一声。
就在这时,另一名参谋快步走了过来,递上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
“总司令,根据情报,被我们围困在圣洛伦佐的敌军,有向东突围的迹象。他们似乎想和克罗托方向的残余部队汇合,打通一条通道。”
陈庆之的目光,落在了地图上,圣洛伦佐和克罗托之间的那片区域。那里,还有几个没有被战火波及的,人口密集的村镇。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然后,他抬起手,在地图上那片区域,画下了一个血红色的叉。
一个让整个指挥中心,都瞬间安静下来的命令,从他的嘴里,一字一顿地吐了出来。
“命令,距离该区域最近的第三装甲师,立刻行动。”
“将这片区域,给我从地图上抹掉。”
“我要在圣洛伦佐和克罗托之间,制造出一片宽度不少于三十公里的,无人区。”
“把那些村庄里的人,全部赶进圣洛伦佐城。我倒要看看,一座几十万人的城市,在断水断粮之后,再涌进去几万张吃饭的嘴,还能撑多久。”
“总司令!”沐渊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指挥中心门口,他的脸色惨白,声音都在发抖,“您不能这么做!这是在制造一场人道主义灾难!那些都是平民!”
陈庆之缓缓转过身,看着自己曾经的“沐大哥”,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政委,我提醒你,这里是战场,不是你的道德讲堂。”
“我们是在打仗,不是在做慈善。我的目的,就是用一切手段,赢得战争。如果你接受不了,现在就可以回你的船舱里,去读你的圣贤书。”
“子由!你醒醒吧!”沐渊亭冲到他面前,几乎是在哀求,“我们不是屠夫!我们是有信仰的军队!你这么做,会毁了我们的一切!毁了所有士兵的信仰!”
“信仰?”陈庆之笑了,那笑容里,满是嘲讽,“信仰能挡住敌人的炮弹吗?信仰能让死去的弟兄复活吗?”
他一把推开沐渊亭,走回地图前,声音如同最终的审判。
“命令,立刻执行。”
“任何延误,都按贻误战机论处。”
沐渊亭绝望地看着他的背影,那背影挺拔如山,却也冰冷得,像一座墓碑。
他知道,自己再也拉不回这个,一心冲向地狱的男人了。
而这道魔鬼般的命令,正通过电波,飞向了毫无准备的,第三装甲师。
李响的排,隶属于第三装甲师二团一营,是距离命令指定区域最近的部队之一。
当那份盖着总司令部最高级别印章的命令,通过加密通讯,传到营指挥部,再一级级下达到他手上时,李响感觉自己手里的那张电子命令板,有千斤重。
“命令:你部,协同友军,于六小时内,对坐标XXX至XXX区域内的所有人类定居点,进行‘清场’作业。目标:确保该区域内,不存在任何可供敌军利用的建筑、物资及人员。任务要求:将所有平民,驱赶至圣洛伦佐城方向。对任何反抗及滞留行为,可采取……一切必要手段。”
“一切必要手段”这几个字,被加粗,放大,像烙铁一样,烫着李响的眼睛。
他身后的士兵们,也都围了过来,看着命令板上的内容,所有人都傻了。
“清……清场?这是啥意思?”陈飞结结巴巴地问。
赵铁牛的脸色,比锅底还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意思就是,把村子烧了,把房子扒了,把人像赶牲口一样,赶到那座死城里去。”
整个阵地,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被炮火熏黑的树林,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哭。
“排长……这命令……是不是搞错了?”一个年轻的士兵,声音颤抖着问。
李响没有回答,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份命令。他想找出一个字,一句话,来证明这是个误会。可那上面,总司令陈庆之的电子签名,清晰得让他绝望。
这就是他崇拜的战神,下达的命令。
让他去烧毁平民的家园,让他把嗷嗷待哺的婴儿和步履蹒跚的老人,赶向一座注定要饿死人的城市。
“狗娘养的!”赵铁牛狠狠一拳砸在坦克的装甲上,发出“铛”的一声巨响,“老子不干!老子是来打仗的,不是来当畜生的!谁爱干谁干去!”
“老赵!”李响猛地回头,厉声喝道,“你想抗命吗?!”
“抗命又怎么样?!”赵铁牛梗着脖子,眼睛通红,“枪毙就枪毙!老子就是死了,到了阎王爷那儿,也能挺直了腰杆说,老子手上没沾过无辜百姓的血!总比当个没心没肺的刽子手强!”
“你……”李响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何尝不想这么吼出来?可是,他是排长,是军官。服从命令,是刻在他骨子里的天职。
“都别吵了!”李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也许……也许事情没我们想的那么糟。命令只是让我们驱赶,我们可以……可以温和一点。只要把人劝走,不就行了?”
他这话,连自己都不信。
就在这时,营部的通讯接了进来,营长那焦躁的声音在通讯器里响起:“李响!你排怎么还没动静?上头的催命符一道接一道!程耿将军亲自坐镇师部督战!谁敢拖延,就地免职,送上军事法庭!”
程耿将军?
那个在拉包尔海战中,死战不退的英雄?那个趴在总司令肩头,为死去弟兄嚎啕大哭的汉子?
连他,都来当这个监工了吗?
李响的心,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没有任何侥幸了。
“是!我排立刻出发!”他咬着牙,挂断了通讯。
他转过身,看着手下这三十多个,眼神里充满了迷茫、愤怒和祈求的士兵。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他们所有人的命运。
“全体都有!”李响的声音,嘶哑得厉害,“目标,前方三公里,‘白鸽’村!执行……清场任务!”
没有人动。
所有人都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再说一遍!执行命令!”李响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拔出了腰间的手枪,指着天空,“谁敢违抗,军法处置!”
赵铁牛死死地盯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他摇了摇头,转过身,默默地开始收拾自己的装备。
其他士兵,也在沉默中,一个个地,拿起了自己的武器。
他们没有再争辩,也没有再咒骂。但那种沉默,比任何声音,都更让人感到窒息。
李响知道,有什么东西,在他们之间,彻底碎掉了。
半小时后,李响的排,开进了“白鸽”村。
这是一个很宁静的小村庄,村口还有一座小小的教堂。或许是因为偏僻,这里并没有受到战火的波及。
村里的居民,看到炎黄的军队开进来,都吓坏了。他们躲在屋子里,从门缝和窗户后面,惊恐地向外张望。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神父,拄着拐杖,从教堂里走了出来,拦在了部队的面前。
“士兵们,你们想要做什么?”老神父用生硬的炎黄语问道,“这里没有士兵,只有一群只想活下去的平民。”
李响从步兵战车上跳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又看了看那些躲在暗处,惊恐的眼睛。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排长?”陈飞在他身后,小声地提醒。
李响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已经变得麻木。
他举起手里的扩音器,用同样生硬的欧罗巴语,念出了那段他准备了一路的,冰冷的通告。
“所有居民,立刻离开你们的房屋!收拾好你们的东西,向东边的圣洛伦佐城转移!重复一遍,立刻离开!半小时后,我们将对这里进行……爆破清理。”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了整个村庄。
村子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了一片哭喊和尖叫。
人们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跪在地上,哭着,喊着,哀求着。
“求求你们!不要赶我们走!”
“圣洛伦佐已经没有吃的了!去了就是等死啊!”
“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哪儿也不去!”
老神父的身体,气得发抖,他用拐杖指着李响,悲愤地喊道:“你们是魔鬼吗?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李响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
“良心”这两个字,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想起了自己在军校的誓词,想起了自己穿上这身军装时,对国旗许下的诺言。
“排长!”赵铁牛大步走到他身边,一把抢过他手里的扩-音器,对着村民们大吼,“都别哭了!赶紧收拾东西走!走得越远越好!别去圣洛伦佐!往山里跑!听见没有!快走!”
“老赵!你干什么!”李响大惊失色。
“我干什么?我他娘的在救人!”赵铁牛红着眼睛吼道,“也是在救我们自己!李响,你他妈的给老子清醒一点!我们是人!不是机器!”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几辆涂着第三装甲师师部标志的指挥车,卷着烟尘,停在了村口。
车门打开,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煞气的身影,走了下来。
正是第七特混舰队司令,如今被总司令倚为左膀右臂的,程耿。
程耿的目光,扫过乱成一团的村庄,和迟迟没有行动的李响排,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为什么还没有完成清场?”
李响的心,猛地一沉,他一个立正:“报告将军!我们……”
“报告个屁!”程耿根本不听他解释,他指着那些哭喊的村民,对身后的卫兵命令道,“给他们十秒钟!十秒钟后,还敢站在这里的,就地射杀!用他们的血,来告诉剩下的人,什么叫命令!”
“是!”卫兵们举起了枪。
“不要!”李响和赵铁牛同时喊了出来。
程耿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他们两个身上。
“你们,想抗命?”
那一刻,李响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看着程耿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那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那个铁骨铮铮的英雄。那是一张,属于魔鬼的脸。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只知道,如果今天,他让程耿的卫兵开了枪。
那么,他李响,就再也不是人了。
他猛地,抬起了自己手中的枪。
枪口,没有对准村民,也没有对准程耿。
而是对准了,自己脚下的土地。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所有的喧嚣。
整个村庄,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响的身上。
李响丢掉了手里的枪,他看着程耿,一字一顿地说道。
“报告将军。”
“第三装甲师,二团一营,一排排长,李响。”
“拒绝执行,此项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