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尼黑近郊,阿尔卑斯山北麓的缓坡地带。
深秋的阳光难得慷慨,穿透薄云,将温暖的金色洒在针叶林间。
这里有一座外观低调的现代化建筑群,没有显眼的标识,地图上也只有一家生物科技研究机构的模糊标记。
这里,是汪家在欧洲最大的分部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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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层,朝南的办公室。
阳光透过整面落地窗,将室内照得通透明亮。
汪丽丽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后,审阅着电子屏幕上不断滚动的文件。
她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套裙,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利落的发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
比起五年前那个刚从国内来到德国时,还带着几分青涩与刻意冷硬的小姑娘。
如今的她,气质已然沉淀下来。
指尖在触控板上轻滑,又一份关于东亚地区情报网络季度评估的报告快速浏览、批注、归档。
效率极高。
偶尔,她会停下动作,端起手边的骨瓷杯,抿上一口红茶,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视野极好。
能看到基地内部规划整齐的道路,训练场以及人工湖。
更远处,是墨绿色的森林与淡蓝色的天空交界线。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国内基地里,有人曾对她说:
“别总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你还小,正是多出去走走看看的时候。”
那个人说这话时,语气里带着随意与温和。
那人的身影,在记忆的滤镜下,总是模糊又清晰。
带着点肆意的笑,和一双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懒得在意的桃花眼。
汪丽丽的唇角向上弯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她关掉面前的屏幕,站起身。
坐得太久,确实需要活动一下。
她独自一人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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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基地内部宽阔洁净的走廊里,偶尔会遇到来往的人员。
基地成员构成比国内复杂许多,有与她一样的亚洲面孔,也有金发碧眼,高鼻深目的欧洲裔。
但所有人见到她,都会停下脚步,微微躬身,恭敬称呼一声:
“首领。”
汪丽丽通常会微微颔首回应,脚步不停。
这几年的努力,并非一帆风顺。
初来乍到时,面对这个关系盘根错节的德国分部。
她所面临的挑战,远比在国内自己接任首领职位时要复杂得多。
德国分部的原首领,那位名叫亨利希·冯·施特劳斯的老派贵族后裔,是个典型的日耳曼精英。
他认可汪家本部的实力,也遵从双方的合并决议,但对于具体权力划分和行事风格,有着自己固执的坚持。
最初那段时间,汪丽丽和亨利希之间,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一种谨慎的试探与磨合。
她需要在不触动对方根本利益和尊严的前提下,逐步将国内经过黎簇和汪岑共同改革后的新理念融入这个略显僵化的体系。
同时,也要学习适应欧洲分部的长处。
比如他们更严谨的科研体系,以及与当地政商界周旋的成熟手段。
她记得有一次,关于是否要介入东欧某国一场涉及稀有矿产的本地势力争斗,她和亨利希产生了严重分歧。
亨利希认为风险过高,且不符合他们“低调隐匿”的一贯原则,主张放弃。
而汪丽丽根据国内传来的情报分析,认为其中一方背后有九门海外势力的隐约影子,且那处矿脉可能关联到某些古老遗存,值得一搏。
会议桌上,面对亨利希略带轻慢的质疑和几位德国高层保守的态度。
汪丽丽没有争辩,只是将更详细的分析数据,风险评估报告以及几套备选行动方案,清晰地投影出来。
她字字冷静清晰,逻辑严密。
她甚至考虑了当地的法律漏洞,可能的舆论风向以及事后如何与亨利希的“老朋友”,当地某位颇有影响力的议员进行利益交换,以实现后续麻烦最小化。
那份报告里,能看到汪岑式的周密布局和步步为营的影子,也能看到黎簇那种不按常理出牌,擅长从混乱中寻找机会的思维闪光。
更重要的是,她学会了如何将两者的优点结合,并包裹上符合此地“规则”的外衣。
最终,计划在修改后得以实施,并且取得了超出预期的成功。
那一次之后,亨利希看她的眼神里,少了几分审视,多了几分真正的尊重。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逐步从“名义上的共同首领”,转向实质性的分工合作。
亨利希更多负责与欧洲本土势力,官方及科研机构的对接,维持汪家在此地的“合法”外壳与高端资源。
而汪丽丽则逐渐掌控了行动部门,情报网络以及更核心的“特殊项目”研发。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黎簇和汪岑在背后支撑才能上位的女孩。
一路跌跌撞撞,她凭借着自己的能力,以及从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出色的教导者那里汲取的养分,真正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站稳了脚跟。
她已经成为了一个令下属敬畏,令合作者不敢小觑的领导者。
偶尔,在深夜独自审阅最机密的报告时,她会想起黎簇当年在训练场上,一边漫不经心地纠正她的格斗姿势,一边随口说出的那些话:
“记住,力量很重要,但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式、对谁使用力量,更重要。”
“别总想着模仿谁,我的路是我的,汪岑的路是他的,你得走出你自己的路。”
“上位者最蠢的就是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你得学会和‘不确定’共处,甚至利用它。”
当时似懂非懂的道理,如今却在无数个决策瞬间,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成为她权衡利弊时隐秘的砝码。
那个曾经眼神有些呆,总是紧绷着试图做到最好的小姑娘,真的走出来了。
走出了自己的路。